「听说那一年,黎家家僕之间可不平静了……」拾翠才开了头,随即似是顾忌地顿了一会,转头张望着,才想起用完膳后歇息了一回儿,黎久歌便说一日下来闷热得紧,先往澡间沐浴了,她这才敢放低了嗓音接续,「那一年,就是姑爷的母亲难产过世那一年……」
「同一年?那也真是巧合……」向云烟微微讶异,擦乾了手,自书案上取过一本夹了红绳、她未读完的卷册,走到屋中稍微凉爽的窗台边,迎着微凉的晚风,便要坐看起来,耳边两名女侍交谈的声音还继续着,她也就随意听着。
「是啊,听说那一年搞得黎家上下惶惶不安。」拾翠一叹。可她打陪嫁入黎府之后,看着府里人对待小姐跟姑爷的样子,压根也不觉得现在平静到哪里去,好在夫妇二人对那些人不理不睬、懂得自寻清静,拾翠也才放心了些。
「唉,希望那个女孩安息了才好……」向云烟翻动书页的纤指一顿,不禁为了香消玉殒而沉沉一叹。耳边,挽红绷了声,惶然犹存地又说了:
「唉,听阿琴姐说,那尸体在井中泡了好几日,捞上来时一张脸都浮肿得辨识不出来了,要不是大家认得那身衣裳,唉……」
「还好已经是久远之事,现在府中风平浪静便好了。」听得挽红的话时,向云烟正以指捏住了页角、要翻过一页,一面感叹地应着,可半晌,那翻书的指好像被尖针扎了一下似地、猛地顿在空中,「不对──」
她视线专注在书页上的水眸突地恍惚起来,颤颤地喃出这二字。脑海中,突然有好多记忆片段一併涌上──
『……因那头长髮缠住了池底水草,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捞上来。听说那模样……可真惨了。尸身在水里沉了几天,听说打捞出来时,要不是那身衣裳,一张脸浮肿得几乎都要认不出来了,腹里的胎儿当然已经……唉……』
『……那一年,就是姑爷的母亲难产过世那一年……』
『……九弟,你听说过没有?你娘,只怕是府里以前哪个身分卑微的婢女……听说那女人怀孕的时候,让父亲命了藏在那角落的屋里不给出来,连个服侍的女侍都没遣给她呢,孩子生了之后,听说不是死了、便是让父亲给打发走了。』
向云烟突然惊得从窗台边弹起身,脸色唰地一瞬苍白,所执卷册从手中滑落了也未曾察觉。
「小姐,怎幺了?」感觉到向云烟动作,拾翠习惯性地抬起头问她。却见向云烟伫立在窗台边,目瞪口呆,好似没察觉自己的呼唤,她疑惑地又叫了声,「小姐?」
「──我出去一下!」只见向云烟惊惊慌慌,撩了裙襬便匆匆忙忙往外跑,任凭拾翠与挽红呼唤,也不曾停下脚步解释。面上有着很深、很深的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