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如意,与自己父亲的死一点关係也没有,他不过恰巧生成那个人的儿子。
刘如意,来到赵地封王,是因为长安是一座会吞噬他性命的皇城。
刘如意,曾跟自己说,他只是如意,不是别的。不过是因为他希望自己看着的、只是刘如意,不是皇子、不是赵王。
可当她知道这些时,刘如意已经不在世上了,已经让那残酷宿命将脆弱无助的他扯得粉碎、灰飞烟灭。他的人生,就像是一场凄凉的玩笑。
而她,连他的一点什幺也没留下,连那件充满他一身温暖的羽氅,也早给割碎丢弃。
项红泪长大了,出落成一个标緻的女孩,可却丢失了童年时单纯灿烂的笑容,成了一尊淡漠的人偶,没有心。不久后,有一户人家的公子,看上了项红泪,不计较她出身贫苦,反用厚薄之礼迎她为妻。
她应允了,却淡漠得好似应允一桩别人的终身大事,与她无干。
她终日抑郁,成亲后不久,便积伤成病,过世了,带着那史书上半笔未曾着墨的、她与刘如意的故事。
语尾,迤逦入绵长的悲叹。
向云烟一张清丽的面容,随着那故事的起落染上了一抹哀悽颜色。她眉眼敛得低低,像是沉默的悼念,悼念那一抹在史书之中被抹煞成一行半句的人,悼念刘如意与项红泪之间一段青梅竹马的快乐与哀伤。
「人人皆道皇城才女向静妍通晓经史,原来妳读的,都是这些风花雪月?」他淡淡挑眉,话语之中有几分调侃,然心里却在淡漠眉眼之下流转着几分疑惑。
为何向云烟要跟自己说这些?这些听来并不是单纯的故事,而她在说起时,那表情、那声嗓随着故事的悲喜流转,好似说的不是别人的故事,而是自己的。
他心里隐约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却莫名不想把它想得太明彻。
向云烟只是柔柔一笑,并不多辩解些什幺。这些东西,并没有被记录在史书之上,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真真实实存在着的。
「晚了,睡吧。」黎久歌率先自窗边两人习惯坐着说话的椅几上站起身,向云烟也随着他起身,却是走到了床榻边的梳妆台,她担心今日要耽搁得晚了,便先让拾翠挽红退下休息了,以至于一头髮髻以及白日里穿的衣袍,都还没解下更替。
她褪下衣袍,挂放在床边的衣架上,随即往梳妆台前一坐,想拆卸髮髻。她探手到脑后,无奈那妇人样式的髮髻她不甚熟悉,在头上摸了好一会,却探不到挽红将固定住髮髻的那细小的髮夹别在哪里了,让她好一阵手忙脚乱。
坐在床边褪靴的黎久歌见了,没有好气地走过来,替她将一只别得隐密的髮夹抽开,顿时她一头长髮如瀑般洩放而下,添了她几分初为人妻的妩媚成熟。
向云烟从铜镜之中望见来到自己身后的黎久歌,纵使他倦累的鬆懈神情看上去有几分不耐烦,可在向云烟心里,这些都是细微的甜蜜,教她惊喜、心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