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骑兵跨出三步,道:“我们不会为家人担心,因为我们很清楚,我们效命的,不是单于,而是挛鞮氏部落的单于,是挛鞮氏部落的英雄。我们相信,禺疆是我们挛鞮氏部落的大英雄,也将是我们的新单于。”
又一个骑兵慷慨道:“在草原上,强者,就不会被别人杀死,就是英雄!让我敬服的,只有大英雄。”
众骑兵纷纷附和,响亮的声音传出山林,飘向更远的地方。
禺疆目光炯炯,沉声道:“好!诸位是挛鞮氏部落的勇士,只要表现出众,我会看得见,该赏就赏,该提拔就提拔。从今往后,诸位会比别人吃得更好、穿得更暖,明白吗?”
“明白!”骑兵们响亮地齐声应答。
听闻震耳欲聋的应声,洛桑不免心悲凉。
早就听闻胡人嗜血凶残,果然如此。
还在寒漠部落的时候,阔天说,在胡人部落,父子、兄弟互相残杀很普遍,而部民并不会可怜、同情死者,反而称赞、佩服勇猛的杀戮者,因为,胡人认为,强者才能在草原存下去,才能保护本部落不受其他部落欺负。
胡人这种想法,当真残酷、可怕。
在北方的草原,英雄、强者受人尊崇、敬服、拥护,禺疆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才胆敢在众骑兵面前射杀兄长。
立脱在狩猎中意外身亡,部民并没有怀疑,次日,举行葬礼。
那具无头尸体安放在前居住的寝帐,午时,葬礼正式开始,三个歌手骑着白马、围着营帐高唱哀歌。悲伤的曲调与乐声回荡在寒凉的北风中,感染了所有部民,挛鞮氏部落议事大帐前面的广场,悲伤弥漫。
爱宁儿穿着丧服,站在寝帐前,似乎已经风化成雪人,全身僵硬,面无血色,周围的人和事,与她无关。
禺疆不让杨娃娃参加葬礼,她远远地望着爱宁儿,望着风雪中的葬礼,默默为死者祈祷。
想起那次谈话,想起立脱在风雪中渐行渐远的背影,孤单,萧索,荒凉。
她很难过,感叹世事无常。
他说他想找一片安静的草原,过着牧羊人的清静日子。
冰溶不在了,对立脱来说,死,也许并非灾难。
洛桑站在她身后,看见爱宁儿呆若木鸡地站着,心怜惜。
爱宁儿丧母,继而丧父,接连的打击,能否承受得住?如果她知道杀父仇人是谁,会不会恨禺疆?假若公主知道立脱是被兄弟射杀的,会如何看待禺疆?
突然,爱宁儿尖声叫道:“阿爸……”
她不顾一切地冲进寝帐,黑妹立即跟上。
哀歌结束后,是狂欢的酒宴,寓悲伤于全民狂欢中。
夜幕完全笼罩了草原,尸体方才下葬。
草原上的墓地,向来踩得平整,野草长出来,不留任何痕迹。
一个活的人,就这样被草原所掩埋、遗忘。
接下来的十日,积雪消融,阳光灿烂。
斑斓的光影中,走来两个男子,一个低着头,面有愧色;一个容色苍白,望着一展无垠的草原,目光悠远。
“哥哥,伤口还没痊愈,歇几日再走吧。”禺疆止步,声音低沉,饱含歉疚。
☆、第222章新一任单于诞生
“今日阳光这么好,上苍也为我送行。”立脱抬首望着明媚而凉薄的阳光,咧唇笑起来,“弟弟,很早以前我就想着这一日,离开部落,到一片无人认识我的草地放羊。然而,我要陪着溶溶,因此……这十八年,我每日都想着带溶溶离开,可惜,她说,她不会离开,死也不会离开。”
“哥哥后悔吗?”禺疆诚挚地问。
“不,我不后悔,我觉得我很幸运。”立脱豪爽地笑。
“我也很幸运。”阳光映照,禺疆的黑眼流光溢彩。
“我们兄弟俩,都是幸运的男人。你的阏氏是一个聪慧、能干的女子,会协助你成就大业。”立脱拍拍他的肩,“对了,弟弟,那个无头尸体,你早就准备好的吗?”
“哥哥怪我吗?”禺疆不答反问。
其实,他知道哥哥不会怪他,但是,他就是想亲口听哥哥说。
立脱举目遥望,天际处的阳光灿烂得几近透明,“应该说,我要谢你才对。假如一定要怪,就怪你不事先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