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眉心紧蹙,手上的兰花链晶亮闪闪,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假若他当真坐上皇帝宝座,我就很难逃出魔爪了,我应该怎么办?
想着想着,我昏昏欲睡,却被脚步声惊醒,来人是刘曜。
他说,他看着刘聪离去才进来的。他一眼看见了我手上戴的兰花链,问道:“是四哥送你的?”
我点头,从他的表情瞧不出是喜还是恶,“他回平阳,我才会戴。”
他的唇角微微一动,似乎在笑,又好像只是我的错觉。他看一眼挂在帐沿的花灯,“容儿,有时候我很想知道,你的抉择是什么,有时候又很害怕,不想知道。”
☆、第115章一饭之恩
我明白,如果他不知道我的抉择,至少还有一线希望,“你有什么打算?”
刘曜的黑瞳猛地一缩,“四哥应该告诉你了,他已经做好部署,只要大哥一有动静,他就动手。”
“会不会和司马氏诸王内斗一样,伏尸如山,流血遍地?”
“料想得到。”他眸光凛凛,“四哥拥兵十万,雄踞城外,大哥这帝位摇摇晃晃的,怎会安睡?即使大哥信任兄弟,那些拥护大哥的大臣也会进言,劝他先发制人,稳保帝位。”
“王爷不会让太子坐上皇帝宝座,太子不会让王爷拥兵自重、威胁自己,因此,一山只能容一虎,他们当中必有一人落败。”我沉重道。
其实,汉国手足内斗,我并不觉得什么,我关心的是,如何趁这个混乱的时机带着司马颖逃出汉国。怎么做,才能无声无息地溜出皇宫、溜出平阳,刘聪不会派兵追我?
刘曜道:“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我可以坐收渔人之利。不过,我并非父皇亲子,即使我参与其中,也没有资格问鼎帝位。”
我心中一动,“你想怎么做?”
他眼中的赤光愈发鲜亮,像是火焰,炽热灼人,“按兵不动,容儿,倘若你不愿留在平阳,我可设法安排你离开……”
我掩饰了激动,淡然道:“此事非同小可,我考虑一下。”
刘曜难掩喜色,“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
若有刘曜暗中安排,我和司马颖一起离开平阳,应该不是难事。可是,如此一来,他就知道我的行踪,以他的秉性,我想和司马颖隐居避世,就不可能了。
我应该如何是好?
翌日,刘和登基,百官称贺。是夜,大宴群臣,君臣同乐。
做为刘渊的皇后、刘和的继母,我以太后的身份出席了酒宴,虽然新皇没有下诏封我为太后。
宴上欢声笑语、推杯换盏,刘聪却沉默寡言,一副从容沉着的模样;刘曜则是言笑不断,淡定地应付众人的敬酒与寒暄。刘乂坐在诸王中间,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经过几个月的军旅历练,少了几分公子习气,多了几分坚毅与刚硬。
刘聪和刘曜时而看我,时而饮酒,好似新皇的良臣,甘当顺民。
一人来到我的宴几前,一道黑影笼罩下来,我抬头,看见一个威猛、高大的武将淡笑看着我。
这人如刘曜一般高,剑眉,虎目,挺鼻,丰唇,脸膛暗黑而方正,那双眼眸迫出一种凛冽之气,经年的沙场铁血涯沉淀出一股煞气,比刘曜、刘聪身上的铁血煞气还要森寒迫人。
他是谁?为什么这么看我?
“臣敬太后一杯。”他的眼梢蕴着笑,煞气腾腾的脸膛柔和了三分。
“陛下并没有下诏,还是不要这么称呼哀家罢。”我莞尔道,“将军如何称呼?”
“臣石勒。”他的嗓音分外沉厚,一开口,好像胸部都会震动。
“原来是石大将军,久仰了。”
原来他就是石勒,怪不得看起来比刘聪、刘曜还要凶煞、可怕,令人望而畏。石勒是羯族人,骁勇善战,勇猛无敌,是汉国一员猛将,刘渊甚为倚重,为汉国打下不少江山,战功卓著。
我举杯道:“石大将军为我汉国立下不少战功,哀家敬你一杯。”
石勒微微前倾,声音略低,“不敢当,太后本姓羊,并非姓单。”
我震骇,心突突地跳动,不解地看他。他郑重道:“太后可还记得,今日姑娘一饭之恩、救命之恩,他日勒必定涌泉相报?”
这句话,好像在多年前听过,在哪里听过呢?洛阳,还是泰山南城?
我冥思苦想,灵光一闪,对了,在泰山南城,我十八岁那年,救了一个身受重伤的年轻男子,他自称“勒”,与眼前的男子石勒,是同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