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承祎一早就知道,女皇对杨澜的态度是和对别人不一样的,所以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故而听了女皇的话,只是浅浅一笑。
杨澜此人,就是如此率性而为,要是那一天真的多出些规矩来,反而让人不习惯。
“你跑遍大江南北,难不成还有什么你没吃过的新鲜吃食?我倒是好奇了,是什么东西能让你如此推崇。还巴巴儿的这一路上带回来。”
提起这个话,杨澜还是有些遗憾,这一次时间太紧促了,而他去的地方距离长河县又有些远,虽然绕路过去,可是能留的时间太短了,就是一个晚上罢了,那些好吃的,居然也只来得及吃一次。
“我吃了,可是也只吃了一次。这不,好容易才求她给了这么一点,巴巴儿从那么远的地方给你们带来了。”杨澜随即又笑着说道。
好在,那丫头还算是个念着旧情的,肯给自己这些,甚至还给了自己一个调料包。
忽然,杨澜又开口道:“说起来,我也是才知道,她居然还是季九先生的关门弟子,一手医术也是出神入化,这便是她给我的药丸,虽然是药,可是吃着味道倒是好的多,不像是寻常的药汁子,苦的人嘴里发麻。”
话音才落,杨澜手中忽然又多出一个锦盒,打开一看,是用糯米纸包着的药丸,一股清香伴着苦涩的味道随即弥散开来。
“你这孩子,药那里有好吃的!”女皇嗔了一句。
“季九先生?”乔承祎的注意力则完全不在这药上面,而是在人上面,听见了季九先生这几个字他忽然颤抖着声音问道:“可是清凉山上的季九先生?”
杨澜盯着乔承祎看看,这才道:“可不就是清凉山上的季九先生?大齐这么大的天下,这季九先生却也只有这一个罢了。乔兄这是怎么了?”
乔承祎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忙就整理一番情绪,笑道:“我有一位朋友,数年前送到季九先生处医治,因季九先生脾气怪异,送去医治的人在医治好之前是不许别人探视的,所以这几年竟然没有一点消息,若她当真是季九先生的弟子,我倒是想打听一下我这位朋友的情况。”
这几年,乔承祎也不是没想过打发人去打听一下沐千澜的消息。只是人每每到了山下便会被人拦回,以至于这些年既然一点消息也没有,只知道,人还活着。
可当初的伤势那样的严重,就算是季九先生能妙手回春,又能让她恢复如初吗?
“可是当年你入京被刺时,替你挡了箭的女子?”女皇也想起来这事情。顺口便问了一句。
“回陛下的话。正是她,只是她一去这些年,我竟然不曾再见过。不知这位季九先生的弟子在和你说话的时候。可曾提起过山上的病人?”带着盈盈期盼,乔承祎问道。
杨澜缓缓的摇摇头说道:“我和她说起的时候,倒是提起过一些,她曾说过她离开清凉山的时候。季九先生也已经外出游历了,山上再无病患。”
杨澜怎么能不知道。他口中的人便是沐千澜,可是上一次他明示暗示了半天,他都没想到,这一次他便是故意不告诉他。也算是对他的一番惩罚。
和沐千澜接触的多了,杨澜从心底里喜欢这个姑娘,希望她能得到这世上最多的疼爱。对于那些对她不好的人。适当的惩治是很有必要的。
乔承祎听了这话,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般。怎么会?不是说人还活着?不是说,季九先生能活死人肉白骨?怎么会?还是千澜她已经完全好了以后下山了?可若是如此,她就该来京城寻找自己才对?为什么自己这里也从来都没有过任何到访的人?
乔承祎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想要和杨澜问的更详细一些,却又不知道应该从何问起。
“这药丸子随身携带倒是方便,是个蕙心兰质的。”女皇并没有留意到乔承祎的反常,反而是饶有兴趣的和杨澜凑在一处先药丸子。这样的药丸子,她瞧着也觉得新鲜,“只是不知道,这药的效果和汤药比起来如何。”
“我吃着比汤药可要好上不少,来的路上我正好感染了风寒,她给了我这个,吃了两天,竟然就好了。也亏得我当时信了她,把她的这些药丸子全都给弄到手了。”杨澜显摆一般的拿出大大小小好些木头盒子出来,里面果然都是药丸子,仔细看的时候,才发现,木头盒子上面,都用红纸写了字,应该就是这药的名字了。
女皇拿起这些药盒子细细看了一番,连连夸赞!
“陛下,杨大人到了。”却听说杨大人来了,乔承祎忙就站起身来。
一位年纪约有四十岁左右的清朗男子走了进来,穿着的正是大齐一品官员的服饰。
这位杨大人,便是杨澜的父亲,当朝一品的参知政事杨青涟。
杨青涟走进大殿,对着女皇恭敬行礼,女皇忙就连声称免了,并命人赐坐。
杨青涟却是懂规矩的,又对乔承祎拱手,乔承祎忙就侧过身子,勉强受了半礼,又对着杨大人回了半礼,两个人这才分别坐下来。
杨青涟的全礼,即便是他贵为桦南王依然不敢全受。这不光是乔承祎给杨大人的尊重,更是给女皇的敬意。大齐上层的人没有人不知道这位杨大人在当今女皇心中地位非常。
杨青涟,先帝泰昌二十一年的状元郎。早在未中举之前就已经娶妻边氏。边氏生杨澜之时,因难产而早亡,只留下一个儿子杨澜就随着父亲到了任上。
泰昌二十二年,宁安公主外出游学,巧遇带着儿子外出游玩的杨青涟,宁安公主对这位年轻的父亲一见钟情。如果一切只是这么发展下去,宁安公主永远只是一位被帝王娇宠的公主的话,或许两个人会成就一段好姻缘也未可知。
只是,泰昌二十二年那一场明王谋反的浩劫,使先帝子嗣只剩下这一位不在宫中得以存活的宁安公主。原本一个可有可无的公主,忽然之间就变成了身份贵重的皇太女。
皇太女,未来便是女皇,故而她绝对不能嫁给一个已经有了儿子的男人,要不然,将来皇室的血脉就会乱了。从而宁安公主便永远失去了和这位已经有一个儿子的恋人相守终生的可能。
杨青涟却是个重情重义的男子,即便是知道这一生再无可能和已经要成为女皇的恋人相守一生,他却在依然决定朝堂之上为她撑起一片天,辅佐她登基为帝,帮她镇压叛乱,为她守护大齐安宁。
一晃十几年时间已经过去,昔日俊逸的少年状元郎,也已经成为一个清朗的中年男子,可是他眼中那一抹深情却不曾变过,一如十几年前和她初见时候一般情真意切!
而女皇对于杨青涟,也是情有独钟。既然不能和相爱的人相守一生,女皇情愿自己一个人孤独终生,以回报杨青涟的一片深情。一生未婚的女皇没有子嗣,为了大齐皇家血脉的延绵,才会有乔承祎和刘云鹤二人的入京。
可即便是有了这两个内定的太子候选人,可天下皆知,女皇最喜爱的晚辈依然是杨大人的独子,从小就在宫中,在女皇膝下长大的杨澜。
“你这逆子,越发的没规矩了。”看着儿子一副玩世不恭斜斜倚在椅子上的样子,杨青涟不由又恼火起来,原本眼中的一抹深情也在看到儿子以后,彻底消失不见。
“你就别怪他了,难为他这一路劳动,就不能让他自在些?”女皇笑着嗔怪道,话中对杨澜的维护之意很是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