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林海封有不对的地方,可林觉得这陈开从进入六班开始便麻烦不断,而且多是暴力事件,对于这学生林真的是力不从心了。林不是佛,当然没办法化解如此浓厚的“戾气”,于是把心一横:“哪里来,就让他回哪里去吧。”在陈开来六班的一个月后,林终于下了“逐生令”。
陈开的姨丈姨妈并没有来求情,因为他们自己也是老师,这些事情他们懂;另外,林当初答应让陈开去六班,已经算仁至义尽了,如果此时还去求情,就未免有点儿……林苦笑着,他知道,就算这两位同事没来求情,后面肯定也会有来求情的家长。
陈开的爷爷来了。对于这位身材瘦削的爷爷来说,一点儿也看不出他的孙子有他的遗传,可是这爷爷对孙子的溺爱程度在这四周也是人尽皆知的:学校明令禁止学生下河游泳,他亲自带着他孙子去游泳;家里孙子的父母如果责备孙子,他就会出面阻止。总之,为了这孙子,爷爷是无所不用其极。面对着眼前的老者,林一声不吭,一直等着他先开口。老人家的精神不是很好,眼睛一眨一眨的,说话的声音明显的底气不足:“老师,你能不能不把我孙子赶出班级?”
“老人家,不是没办法我也不会赶他出班级,他实在是……太好动了。”林本来想说“太暴力”或者是“太能打”,可是看着这身体虚弱的老者,他实在不敢说话太重。
“我知道的,他是调皮了一点,可他现在还小嘛,才十五岁。孩子小,不懂事这很正常嘛。”谈到他孙子,老人家渐渐有点儿精神了。
十五岁还小?看他和女生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那是还小的孩子会说的话吗?再说了,不能老拿孩子小说事,难道孩子小不懂事就可以杀人放火为所欲为了吗?林心里的牢骚是一大堆,可他知道,这些话不能说出来,只能放在心里。“老人家,孩子是要管的,不能老是孩子小就什么事情都由着他了。他在我班上一个月犯得错可比得上其他小孩子一个学期的还要多,不是打人就是骂人。我还放着他这么乱来又不能管的话,那我这班的学生估计我也管不了了。他的影响实在太坏了。”
“那没关系,学校本来就是让学生念书的地方,就算学生再怎么坏,你们当老师的也不能让学生没书念啊。”陈开他爷爷竟然拿出杀手锏了。虽然他没说什么义务教育法之类的(可能他也说不清楚),可毕竟周围这么多人整天都在说学校(这地方小,人们没事干的时候什么都说,学校在这地方算最大的单位了,当然他们关于学校的话题就多了),耳濡目染,他自然就知道学校不能随随便便地不让孩子念书。“再说了,比我孙子坏得多的孩子都有书念,怎么其他孩子都没事,就我孙子要被赶出班级?”他又嘟喃了一句。
对付这老者,林觉得自己的功力还是足够的:“老人家,我可没让他没书念啊,我只是让他回原来班级而已,他本来就不算是我六班的学生,让他回原来班级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
老者又眨巴眨巴眼睛:“原来班主任把他赶出来了,还能回去么?老师,再给他一次机会吧,算命先生说了,等他十七岁那年自然就开窍懂事了。”
什么?十七岁?那都初中毕业了。这么说不就是还要让他折腾我两年吗?这怎么行?林摇了摇头:“我们这儿是学校,不是算命馆,算命先生的话我是不信的。机会给过他好多次了,他被原先的班主任赶出来时我本来就不应该收下的,人家老师还以为我故意不给面子。我冒着被同事误会的危险收下陈开,我难道没给他机会吗?还要怎么给?”老者无语,垂头丧气地走了。林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晚上,陈开的父亲来了,好像喝了点酒,眼睛还有一丝丝红红的:“老师,真的要赶走陈开吗?”望着陈开父亲那副乞求的表情,很想哭的样子,就差没跪下来了,林心里震动了一下,瞬间便心软了。可是也就一眨眼时间,林又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不能心软,这次心一软,下次更麻烦。要让这学生不惹事目前来说自己是没这能力,为其他学生也好,为自己也好,只能让他离开了。”私心人人都有,林自己也不例外,自己算是仁至义尽了,何必再给自己惹麻烦?他只是个平常人,他只能做他自己能做得到的事情;他不是佛,没有普渡众生的义务。他看着陈开的父亲,断然点了点头。陈开的父亲有点儿失望,没有太大失望可能是因为他已经没抱太大希望了。陈开的爷爷大概已经告诉他林所说的话。这个中年人不再求林怎么样怎么样了,开始诉说他年轻时是如何如何的不懂事,后来他痛改前非,认真对待生活,现在他的生活水平在和他同一辈的周围人当中算数一数二,可是他怎么想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没管好儿子,让自己的儿子弄得狼狈不堪。还说陈开不乖时他下手是多么多么地狠。爱之愈深,责之愈切,这话一点儿也没错。可是,简单的爱和责骂打罚就可以让孩子变乖吗?林不觉得。林现在明白了,有时不仅仅是孩子的错,更多是大人的错。犯错就打的父亲,只会唠叨的母亲,很会护犊的爷爷,造成了如今的陈开。长辈中没人和他交流,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想要什么。他们以自己要为生计而奔波为由,有意识无意识之间不去或者懒得去和孩子沟通。林叹了叹气,其实他也不知道陈开在想什么,想要什么,他和陈开交流过几次,可这孩子,好难沟通,林放弃了。他真的放弃了。面对着这么一个家庭环境的孩子,他还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