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中丞这么个惹人嫌的活,是不该这么明晃晃地把软肋摆在人家面前的。
秦丰闻言,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火气:
“清楚你的能力是一回事,可是你看看你,都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这不过是我们的第一步,你已经中了一刀,背后伤成这样!要是走到最后,你难道要跟那些人同归于尽吗!有什么事你不能告诉我,要瞒着我至此?!”
他难得失态一回。
他以为她是懂他的,他只是希望她能好好地活过。他们一路走来这般艰辛,她却把自己这具千金难求的身子看得这样不重要。
他们都已经不是人了,在很久的以后,二娘会老会走,流韵也会老会走,难道连她也要自己把自己折腾死么?!
秦丰恍惚间似乎又见到了那晚,朱红宫墙灯笼泣血。
屋里屋外人来人往吵杂不已,脚步声纷纷沓沓却依旧遮盖不住最里头那人撕心裂肺的吼叫。
等一声声的吼叫渐歇时,他被谁拉着进去,迎面扑来的皆是血腥。那一直温柔的妇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她用尽生平最后的力气,拉着他的手道:
“丰儿,护好弟弟……”
他终究是谁都护不好。
他回来一遭,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秦丰的思绪又渐渐清明起来,他才回神,就听得周语道:
“我只是不想让你分心!再说了,只要能报仇,就算同归于尽又怎样?!”
她也是有些急了。
这世间多的是二选一的抉择,少的是万全之策。她回来是报仇,不是享福。
秦丰突然就觉得有些累了,他落寞地垂下眸子,拂袖起身,丢下一句:
“随你喜欢罢。”
周语看着他出门,沉默地坐在自己的雕花大椅上,只觉得今日又分外冷了些。
她或许不该瞒着他,老老实实告诉他一切。可是她又不是流韵,处处都要他分心照顾。她也想要帮他,她也能护好自己,不过皮肉伤,总是能有办法治好的,谁知道他会那么生气。
周语又坐了许久,她缓缓地缩起腿,整个身子都蜷缩在椅子上。她把脸埋进腿间,像是自言自语似的,闷闷地说了声:
“……我想吃白糖糕了。”
一屋寂静。
秦丰离了梅园后,叫人把流韵送回去,让秦恩好好看着,不准那两人接近半步,而自己则是径直到了御史大牢里头。
他一身煞气地进去,把看守的几人都吓得脚底发寒,丝毫不敢多话。
“东西拿到了吗?”
他的语气都似乎带着外面的霜雪,叫人听了心里一抖。好在牢房里等着几个都是心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赶紧上前禀告:
“回大人的话,迟了一步,没拿到。但是我们寻了一个理由把人都扣住了,确保所有人都带过来了,那边也拿不到。只是……这些人嘴巴硬……”
秦丰阴狠地一笑,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头,显得更加诡谲可怖:
“带上来,我看看。”
狱卒默默地为那几个新被抓进来的人捏了一把汗,再硬的骨头到了这秦拔舌的面前,都会变得跟醋浸似的软,只希望今日不要弄脏太多地方,他家婆娘还叫他早点回家吃饭呢。
被抓的一共有三个人,都是普通平民的打扮,样貌也普通的很。
如今他们拿了那庚帖,人却在秦丰手里,这一局是太子赢还是贤王赢,还要看秦丰能不能撬出话来。
现在的情况对贤王还是比较不利的,这些人只要闭口不言,太子就能说没证据都是假的。等到拖得皇帝没了耐心,随随便便结了案,那秋严令也不过是作风不好被轻惩一下。
秦丰知道这三人的重要性,因此一开始就叫人卸了下巴拔了牙,免得他们自己先把自己弄死了。
太子多疑,手下的人大部分是死士,无妻无子无牵挂的,因此不能利用他们家里头的人来威胁。而且死士都是几百号死人堆里历练出来的,拿一般的刑罚对他们而言跟挠痒痒似的。
只是……秦丰这里,就没什么一般的惩罚。
第一个人往往是为了彰显自己宁死不屈的气节,讲不出什么话来。秦丰也懒得浪费口舌问他,直接下手那刀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