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将他送走半个月了。以步行计,他应当已快到范国南界;以骑马计,他早已抵达丰国了。
“砰”地一声响,范瓒将门重重地推开。她立刻闻到了一身酒气。
——原来他也喝酒。
这个男人,还有多少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范瓒身后的侍女上前来在案上布置好酒壶酒盏等物,便出去锁上了门。红烛摇曳,光影晃荡,范瓒走到红漆的桌案前,满斟了两杯酒,到床边坐下了,将其中一杯递给她。他这个时候,才抬头看住了她。
那素来沉默的目光里此刻翻搅起了一潮又一潮的海浪。
“殿下,”范瓒道,“你我二人,便不讲那些虚礼了。饮了这杯酒,末将便保护您一辈子。”
他举起酒杯,压低杯口,与她轻轻撞了一下。两人一同一饮而尽。
他盯着她面上浅浅浮起的醺然的红霞,一时间,自己也好像有些迷醉了。徐敛眉朝他轻轻一笑:“我送你的东西呢?”
范瓒动作一顿,俄而从怀中拿出了那包香囊,表情微微柔软,“您是说这个?”
她道:“是呀。打开它看看。”
范瓒将空酒杯搁下,轻轻拉开了香囊的银丝索。香囊很轻,他原以为里边装的是花的粉末,然而一探之下,他的面色变了。
她接过来,将香囊里的东西倒入范瓒那只酒杯中。
一片簌簌轻响,像是夜雪的声音,其实不过是一把银粉。洒上酒杯里的残液,渐渐浸透出紫黑之色。
范瓒看着她动作。他的身躯僵硬,血液像是一节一节地被冻住,月光从窗口探入,一寸寸将这明暖如春的喜房变作惨白的冷色。
徐敛眉又执起案上的酒壶,在壶柄下隐蔽的机括上一按,壶盖弹开,内里赫然分为两层,看上去一模一样的酒水轻微地滉漾着。
她仿佛也有些怔忡,低头看着那酒壶,许久才低声道:“本宫原是想相信你的,范将军。”
“你是本宫的第五个丈夫了,无论如何,你比他们都要真诚得多。你说你会保护我一辈子,本宫原是想相信你的,范将军。”
“我——”范瓒手撑着床栏,摇晃着站了起来,她往后退了一步,蓦地抬起头来。
那一瞬,他竟在她眼中看见了一种冷酷而警觉的光,一种他在战场上时常见到的草菅人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