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哦,好,你早点休息吧。这件事我会考虑的。
吴戈努力使自己的语调保持正常。他已经不再是会随便冲动、发怒的年轻人,作为一个合格的商人,即使做不到,也要尽力去做的喜怒不形于色。冬冬这件事他还没有考虑好要如何处理。虽然公司招聘的时候并没有要求员工把家世交代清楚,可冬冬明知道公司和国土资源局的关系,也陪同吴戈和王局长吃过几次饭,居然还瞒的滴水不漏,吴戈不能不怀疑冬冬的用心。只是怀疑归怀疑,什么证据也没有,更何况,他此时,也没有和冬冬闹翻的理由。
其实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绝大多数是彼此之间的相互利用。冬冬的身份是一个筹码,当然,在不知道冬冬的心思之前,这只是一个未定的筹码。
那是一片旷野,漆黑的夜,没有月,也没有一丝光亮。
他在寂静而空旷的土地上行走,一个人行走。
前面摇晃着一条模糊的人影,他怎么努力也看不清的人影。
他快步的赶上去,突然之间,在漆黑中闪现两道光芒。白的闪亮的是刀光,红的刺目的是血光。
人头随着光亮掉落在地上,他用脚踩着那人头,仰面狂笑。突然,一道闪电划破黑暗,他低头,看见了在他脚下的人头的脸,那张熟悉的脸上隐约带着意思讽刺的微笑。。。
吴戈从梦中惊醒,额头上满满的冷汗。他打开床头的台灯,让幽幽的灯光照亮他漆黑的梦。这个梦他并不陌生,但似乎,已经有一段日子没再做这个梦了。吴戈将目光投向床头柜上的那个相框,那里,一直放着一张全家福,那时候的吴戈,眼角眉梢都带着幸福的味道,那时候,他身边还有她和她。吴戈定了定神,点燃一支烟,再关上台灯,让黑暗中只闪烁烟头那一点光亮。又将是一个无眠的夜,吴戈在黑暗里苦笑。
同一时间,冬冬躺在她的床上也是辗转难眠。
没有一点反常的吴戈让冬冬觉得莫测起来。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吴戈,可今天的一切让她清醒的认识到,她对他根本谈不上了解。她以为他会发怒,至少会生气,会质问她为什么隐瞒身份。而他没有,他表现的一如平常,甚至让她怀疑,他是不是听见了她喊的那一声舅舅。
――他真是一个让人琢磨不透的人。
冬冬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感到一种困惑和无力,这个男人,不是她能掌握的。难道她这么久的心愿总归是一场空?冬冬不愿意相信。她起身,拉开窗帘,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夜色中星星点点的灯光,痴痴出神。值得么?不值得么?如果可以把每件事的得失放在天平的两边称量,那人生一定轻松的多。
所有的一切总有一个结束,所有的缘,也会有一个尽头。冬冬想着晚上妈妈对她的审讯,突然觉得是不是应该结束和吴戈的这场约会了。拉开抽屉,取出里面一个丝绒面的精致的盒子,那里面只有一张照片,一张冬冬决定要一生珍藏的照片。她拿起照片,看着上面的人,笑靥如花。
是梦总会醒的,是夜总会明的。
吴戈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手里的文件,犹豫着。今天一早,他让冬冬把关于开发区那块地的所有相关资料以及政府批文都找了出来,他已经看着这些东西整整两个小时。迄今为止,他没有发现这块地有任何意义上的不妥,并没有一个文件明确规定这块地的商业用途,可是吴戈还是觉得,他应该相信王建华。
吴戈站起身来,走到窗前,俯视着这个城市。从他的办公室看下去,这个城市正在建设的开发区一览于眼底。那块300亩的空地上,依然生长着绿油油的农作物,在这个春天,蓬勃着生机。他的梦想就在眼前,而此时,这梦想离他似乎又那么遥远。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重重的吐了出来。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来内线电话。
――冬冬,你马上帮我约一下城市规划局朱国强局长。
其实人要下一个决定也并不是很难。吴戈想。如果为了这块地,他必须要对朱老三有所恳求,那就这么着吧。他主动的约见一次朱老三,似乎也并不是一件多么丢面子的事情。虽说从他和冯兰心结婚那天起,他从来没有主动邀请过朱国强。
十五分钟后,冬冬站在了吴戈的办公桌前。
――吴总,朱局长说他今天有个约会,没时间,明天晚上,他在太平洋酒店等您。
吴戈满意的看了看冬冬,无论如何,她在工作能力上还是让他满意的。只要是他交代的事情,冬冬总会尽最大的力量办的圆满。吴戈看着冬冬微微垂下的眼脸,突然心里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情感。
当在自己家门前看到那辆巨拉风的老爷车的时候,冬冬的心突然的狂跳起来。一天工作的劳累疲惫,在一瞬间蒸发。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家门,一边大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果然不出所料的,一进家门,她就看见了那张熟悉的,永远带着坏笑的脸。
――楚逸飞你这混蛋,终于舍得回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