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披甲出营,準备便要去主营领命。
回眸再望了营帐一眼,他脣边牵起一抹浅笑,方才踏步离去。
◇◇◇
何若舒醒来时,浑身筋骨都带着痠痛。
恍惚睁开双眼,懵然望去,她一时还反应不过这地方长得不像自己营帐──正想起身,她这却才发觉,身上除被褥外,只虚掩着一件单衣。
于是她很快想起──她昨夜确实是在这里睡的。
枕边人早已起床多时,床畔也是冷的,想是走了许久了……她愣地眨眨眼,抓着被子坐起身,又低头看了看身上青紫淤红的痕迹,颜上不由得一阵燥热。
「夫人。」
婢女已在一旁候了多时,见她转醒,连忙示意让人将早已备好的热水抬进来,并拿着备好的衣裳上前去,「夫人,将军命奴婢替您梳洗更衣。」神态谦卑,她微微对她一礼。
夫人……她愣地听着这二字,恍惚半晌方才应声道:「那便麻烦妳了。」
夫人幺……她想起赵云有时总会拿这二字来同她打趣。昨夜他终究是那样小心地要了她,这声夫人,大约也是他的意思吧……
心绪有些複杂,她既是高兴,却也更觉哀伤。
这声夫人,她终归……没法听得太久……
做事都是亲力亲为,她素来不惯用下人,难得让人伺候一回,她却有些不习惯,便梳洗得匆忙了些。婢女替她换上的非是她平日最惯的素色布衣,是青蓝颜色的曲裾袍子……似乎是他最常用上的颜色。
「夫人要同甘夫人梳螺髻,还是同黄夫人梳结椎髻?」
于铜镜前替她梳髮,婢女笑问。
何若舒闻言微愣。
想起甘夫人柔美倾国容颜,又想了想宫月妍丽明媚的样貌……她顿了顿,却终只是淡然笑笑:「还是挽髻就好。」
她毕竟还未真正嫁他,将来也不可能再嫁他……梳那些髮式,又有什幺意思。
婢女只当她是尚不习惯,便也不以为意,只依言行事。而她梳洗过后,方踏出了赵云的帐子,这才发现竟已近午时。
这可真是睡得日上三竿了……
也不知他何时才会回来,她心里头思绪还乱着。附近一些婢女的目光瞧得她浑身不自在,她便逕自步到江边,想走走散心。
究竟要用哪种说法来瞒着赵云离开,其实至今,她虽心中有底,却仍还未有个定夺?
若是可以……便让他厌恶她罢?先原因未明地离去,尔后他在江东再见到她,她再言词嘲讽,或许便能让她相信,她只是个墙头草一样的小人……
可他那样谨慎的性子,小事也就罢了,这样的大事,她真有办法能够瞒他过去幺?
她心里头确实没有头绪。
拉起裙裾,她弯腰拾了一个石子,扬手便将它打了出去,将水里优游的鱼群给惊散。她却是想,若能像这鱼儿一般自由自在,那该有多好?偏偏却是在这样的乱世与他相逢,却正同甘夫人所说,这样的年代里,又有谁并非身不由己……
「妹妹?」
才想到人,甘夫人的声音便蓦地由身后传了过来──她回首,便见她笑着朝自己缓步踱近,「几日不见,适逢大战方过,怎幺妹妹却独自在待这儿发愣?」扬脣轻笑,她殷切走来,神色几分打趣。
何若舒微顿,思起过去至今甘夫人于她的情份,不由得又有些怔。
从初始忽然找她来互称姊妹、搓合她和赵云、软言提及以让她试探宫月,还有上回让她劝赵云娶了刘姑娘……她对她的情份虽然不假,可大多的大多,却终究还是为了刘备吧。
可她又哪里能怪她?她也是个可怜人……是啊,女子于这乱世,便如同丝萝,依凭乔木而活……她身子又不好,几番跟着刘备颠沛流离,还为他拚尽力气生下一子,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了。
「也没什幺,就是今日难得闲下,便走走散心……姊姊身子可有好了些?」撇去心里头思绪,她想了想,终还是笑着开了口问候。
自生下刘禅后,她的身子便是每况愈下……也罢了,同为女子,既不相争,她又何苦怪她也曾算计自己。
「这儿冬日幸好不冷,我身子修养多时,也好了许多,劳妹妹挂心了。」笑着应答,甘夫人说罢,便抬眼笑将她打量了一遍,随后挑眉,凑过去轻声道:「妹妹昨夜……可是与子龙行了周公之礼?」
被她这幺直白地问出口,何若舒一傻,一下子整张脸都烧红起来,忙是别过目光,「姊、姊姊这是说什幺呢……」
突然这幺问,她会很难招架的啊!况且、这话题也跳得太快,甘夫人莫非是和宫月学了跳话头的功力幺──
甘夫人倒是挑眉笑开,「都是姊妹,咱俩都熟识多时了,见外什幺?别的不说,瞧着妳的样子还是看得出的。」莞尔,她见着她与昨日却已有些不同的几分妩媚气息,却是不禁想起,当初自己出嫁时候,才十五六岁那样大……那时初经人事,不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