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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送走甘夫人时都有些不知所云,何若舒一颗心乱得失了方寸,实在理不出头绪来,便到外头甲板上去吹吹风。
她真的对赵云动了情幺?对一个存在史书中的古人真的正常幺……她很纠结。过去也曾谈过几次恋爱,只是这十二年来,她的心思太久没关注过爱情──久得她都忘了,「上心」究竟是什幺样的感觉。
可……就算她真的喜欢他又如何。
她都不晓得在这时代会留上多久──也兴许再也不会回去了。但他又如何可能喜欢她这样一无是处的普通姑娘?他是将军,待她好,只是因为是旧事,又当她是妹妹;不近女色,只是尚未遇见情投意合的姑娘罢……
她想,无论她喜不喜欢他,她都终究只是他一个过客吧。
「舒舒?」
温醇嗓音由后头传来,她思绪被断,诧异回首,却见来人竟是赵云。
说来刘表知这有素有先名望的同族刘备要来相投后,并不顾旁人闲言,满口便答应了要让刘备下来荆州投靠,更命人派几艘大船来江边接应。刘关张等便在前头的船待着,她们女子伤兵等则在后头的歇息,因赵云受了伤,虽他言自身无事,但刘备还是令他在后头待着,好生休养伤势。
背脊刀伤未好,倒是他也并非为受过伤之人,并不甚在意,只既然主公如此安排,他便也只能领命。夜深未眠,他心里还忧着将来主公后路如何、至刘表处后又当如何……还有她为他落泪的模样。
思绪纠缠不清,便想吹风散心,却未料正好见她在此。
该说是巧合幺?他不禁莞尔。
「深夜在此,可是有心事。」神色仍是浅淡,他缓步挪到她身边,轻勾脣角。
诧异地侧首望他,何若舒听见他的声音,突然就心虚起来,话也变得结巴,「子、子龙?」耳根莫名就有些发烫,她以前从未多察觉,现在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开始,见了他竟然会紧张。
只是这会被甘夫人一问,好像比平时要来得更加紧张了。
「怎幺如此紧张?」笑看她神色紧绷,赵云有些失笑,「明日便要到荆州了,也不必再逃,不是该抒心幺?」
一听他提起荆州,何若舒一张脸倒是立刻就垮了下来,还显得有些苍白。
他不提还好,一提她就什幺都想起来了。
「我……是、是该抒心,就是……就是睡不太着,所以精神有些紧张罢了。」抿脣,她几分勉强地笑了笑,终究是不想多说。
要是说了,说不準会让他担心的吧……她不想再给他多操这幺一份心啊。
夜色昏暗,他虽是看不清她脸色如何,但也能瞧得出她神色并不好。「舒舒不想到荆州?」几分关心地,他开口又问。
知晓他终究还是看出了自己脸色,何若舒无奈歎口气,顿了半晌,她瞧四下无人,终于还是开口:「其实……那时我会逃到冀州,就是因刘表让人暗杀孙权。我藉着那时我和仲谋年纪尚小,不容易看出身形,便和他换了外袍,冒着身分,趴在马上让马儿狂奔而走逃跑……之后才阴错阳差,到了常山。」垂首望着江面,她也未多说,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
赵云见她眼色黯然,却是立刻便知晓了她内心所想。心想她定是心里还存着惧怕之心,毕竟她那时还尚不会骑马,年纪又小,必然是吃了不少苦头……「无事,妳那时年纪尚小,刘表定然认不出妳的模样来的。」轻歎一声,他浅笑上前,伸手轻拍她背脊,「当下各有苦衷,舒舒便莫要太介怀了。」
后头突然被他这幺一拍,虽然力道极轻,她仍有些吓着地轻颤了下。可莫名心里便没来由地安心了,她垂了垂眼,抒口气,这才几分舒心地微微笑了开来,「我明白的。」笑笑偏了偏头,她回身过来想谢他,却近距离地蓦然与他对上眼,心跳又是漏了一拍。
下意识地微微向后退了一点,她心下却剎时明了──她终究是骗不过自己的心思的。
因他喜、因他悲……她已经有多久未有这样,将一颗心全绊在一个人身上……
她原来,竟然真的喜欢他。
见她神色舒缓了些,他看她脚下迾趄,以为她只是一时未站稳,便在背后稍加施力将她稳住。不由得轻笑开,他低首好笑地看她,「舒舒一向坚毅,难道还怕得一个刘表?」收回手,他扬眉,几分调侃地笑起,「倒是妳这眉头若再继续皱着,姑娘家的,生了皱纹可会显老。」伸出食指轻推她额心,他说罢,便轻笑回身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