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男人靠在灯柱看着隧道顶部的水晶吊灯抽烟。吐着烟圈。一个又一个灰白色,圆圆的烟圈快速的向上蔓延。然后伸出食指把烟圈给戳破,动作简单而重复,散懒而孤寂。脸上的表情空虚而麻木。
有个男人坐在宽大细长的横木椅子上睡觉。头向后昂扬。表情安详而宁静。眼睛微闭。嘴巴微张。留着口水,沿着下巴淌进了脖子里。双手对插在袖管里,搁在大腿上面。
椅子上坐满了人。一男一女互相搂抱着旁若无人的深情接吻,看不到他们的表情。看得出他们抱得很紧。外面冷。地铁站里却并不是很冷。有两个中年男人在玩象棋,棋子甩得很大声,碰碰作响。说话的声音很大,大多是日常生活用语。每句话里都含带着粗狂肮脏的字眼。你一句我一句的,你来我往,唇枪舌剑,互不相让。只差没动手打起来。有四个人在围绕着看热闹,神色兴奋,激动。旁观者有时候忍不住也说两句,甚至会动手去挪动棋子。有人呆呆的坐着,低着偷,看着地面。头发被剃得很短,几乎是光秃秃的。有年轻人在玩游戏,手机游戏,或者是专业游戏机。神情专注,虚空,一丝不苟。有的在听音乐,用手机听或者是用mp3,mp4高科技产品。神情清澈可是落寂。偶尔也有人跟着哼出几句。大多是现在网络上流行通俗歌曲。没有什么内涵。不是情便是爱。同一个调子,诉说着同一种无聊和忧伤。
有人在打电话。来回不停的走动着。有的声音很大,可以清楚的听到,无非是些家常便话。就算是秘密,别人也懒得理会和在意。有的声音很小,偶尔还警戒着周围的人,好像害怕别人听到了他的话。有的坐在椅子上打。有的蹲在地上打。有一个女孩子接了将近四十分钟,却还没有打住的意思。依然说得眉飞色舞,口沫横飞,张牙舞爪。
最让人注意的是一个花样年华的女孩子,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装束让人觉得很奇怪,很不搭调。上身穿着白色的风衣。背着一个白色的书包。下身却穿着裙子,碎花棉白裙子,刚好盖过了膝盖。脚上穿着一双白色芊细而精致的高跟鞋子。女孩子的头发很长,长及臀部。很黑,黑如海藻。瀑布般从她的背后倾泻而下。如同天堂里垂落而下的一缕月光,散发着清雅而柔和的光泽。瓜子脸蛋,五官小巧而精致。天真无邪的眼睛里闪耀着纯净而甜美的光华。手上拿着一张照片,礼貌而微笑的询问着一些等车的行人,所有的人看了之后都摇头表示不认识,或者没见过。她对每一个过问的人都说了声谢谢。神色却并不气馁,焦躁。给人看去很是坚强,执着,决不罢休,决不放弃。整体形象明媚光亮,美艳动人。
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起,欧碧的眼睛就一直落定在她的身上。五十分中过去了她一共问了26个人,说了26个谢谢。其实欧碧要搭的车子早就来了,她只是想要多看看她。她很喜欢她。喜欢她不太协调的装扮。喜欢她说话微笑的样子。喜欢她的坚持不懈。喜欢她的头发。喜欢她的一切。
她凝望着,抚摸着照片上面的人,轻柔而深情的吻了一下照片。
一辆地铁停下来,有人迫不及待的冲了进去,一个老人挑着两个麻布袋子,手中还提着一个小一点的,艰难而迫切的往地铁里面走去。女孩子正好也要从那个门进地铁,顺手帮着老人提起手中的麻布袋子,进去,老人充满感激的说了声谢谢。
欧碧也跟着走进了那节车厢。
她对老人微笑着说,不用谢。找了个靠窗的位子,站在窗户边,凝望着窗外。车厢里座位其实很多。
欧碧也没有坐,背靠着另一边的一个窗户,专心致志的观察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