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治医生的办公室门依旧紧闭着,里面是另外一个病人的家属。听说病人是一个从楼上摔下来的孩子,命虽然是保住了,但可能永远都站不起来了。晓冉安静的站在门外,里面不时传出哭声。
过了很久,主治医生办公室的门才打开,一对夫妻被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送出来,看得出夫妻二人都是有身份的,当然,没钱没身份的人也不可能走进这间办公室。
“陆太太,您等久了吧,快请进。”主治医生含笑将她请入办公室。陆太太是这医院中所有医生护士对她的称呼。起初晓冉很不习惯,纠正了几次,但好像没有人在意她的想法。反倒是陆霆钧十分高兴,似乎这样叫着,她就真的是他妻子了。
“我来只是想问一下,他的身体要多久才能恢复?我看到他刚刚走下床,并没有什么大碍。”晓冉坐在一旁沙发上,接过医生递来的水。
“你说什么?陆军长从床上走下来?”医生十分吃惊的问道。“他这种情况,伤口愈合后至少也要半年的时间才能恢复。我知道身为军人,他的忍耐力比常人坚韧,但也不能这么祸害自己的身体。又不是铁打的,难道不知道痛……”
医生后面说的话,晓冉已经听不真切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生办公室的。沿着长长的廊道,她跌跌撞撞的走回病房,推开。房门,屋内竟然是空荡荡的,晓冉的心一下子就凉了。“霆钧。”她低唤了声,踉跄的向内走了两步,才发现那抹高大的身影立在阳台上,双手撑着雪白栏杆,因为背对着,她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陆霆钧,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她快步走过去,双臂从身后缠上他腰身。她紧紧的抱着他,头靠着他结实宽阔的背。他的身体有些冷,但晓冉的身体却更冷,曾经,他们可以靠在一起,彼此取暖,而现在,他们都是没有温度的,他们再也温暖不了彼此。
“为什么还回来?”沉默了许久后,他沉声问了句,声音带着沙哑。
“你说什么?”晓冉抬头,不解的问道。
“我说你为什么还要回来!”陆霆钧下意识的提高了音量,他猛然转身,突然用力将她推出怀抱。晓冉毫无预料,踉跄的后退了两步才站稳。而他整个身子都跌在栏杆上,高大的身体轰然倒塌,沿着雪白的栏杆滑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冉冉,既然走了就不要再回头,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坚强,我承受不了你一次又一次的来开,我害怕了你留给我冷漠的背影。”他跌坐在地上,连爬起了力气都没有了。这样的陆霆钧,他觉得自己非常没用。
晓冉迟缓的走到他面前,慢慢的蹲下身体,透过模糊的泪眼凝望着他。他消瘦了许多,脸庞都深深凹陷了下去,面部轮廓更加深邃分明。她的手掌缓慢的抚摸上他面颊,掌心触摸的都是潮湿的汗水,或许,还有泪。
她仰头看着他,他长长的睫毛竟是湿润的。“你,你哭了?”
“没有。”陆霆钧别开眼,宽厚的大掌挡住双眼,掩饰了狼狈。他是真的没想过她还会回来。
“陆霆钧,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该回来?”晓冉冷淡着一张脸,出声问道。
“你不该回来,你还理我这混蛋做什么啊。我就是故意骗你的,你不知道吗,无论王媛的事,还是失忆的事。安晓冉,你是傻瓜吗?明知道我骗你,你还回来。”陆霆钧笑着,但指缝中却有冰冷的液体沿着手背落下来。
晓冉也在哭,却无法放开他的手。“我就是傻瓜,明知道你是混蛋还爱你,你不是说了情动智损吗?所以我回来了。你如果不想见到我,我将你扶到床上之后,我就离……”
未等她将话说完,陆霆钧一把将她拥入了怀中,抱得紧紧的,几乎让她无法喘息。暗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紧抓着她的心脏,痛的无法呼吸。
“冉冉,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你做什么,我以为,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放你自由。也许我爸说的对,我的爱太自私,我自以为是的困住你,却从未问过那是不是你想要的生活。冉冉,如果我放开手,你就可以拥有幸福,那么,我愿意。”
一颗炙热的泪珠划过他面颊,落在晓冉细嫩的肌肤上,带着灼人的热度,好似瞬间将她的冰冷融化。晓冉将头埋在他胸口,肩膀不停的颤动着。
“冉冉,别哭,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不再流泪?”他轻轻放开她,低头凝望着她泪湿的眼。
“好,那你先躺回床上去。”晓冉有些吃力的将他从地上扶起,跌撞着走回病床。陆霆钧每走一步,腿上都会传来刺骨的疼。身上不停的冒着冷汗,几乎将身上的病人服都湿透了。他突然响起了童话故事中的人鱼公主,将漂亮的鱼尾化成双腿,代价就是每走一步,都会痛的锥心刺骨。
费了些力气将他搬弄到床上,晓冉坐在床边,已经气喘吁吁了。“累吗?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陆霆钧对她安慰的一笑。
晓冉本就苍白的脸色,又黯淡了几分,几乎褪去了血色。她看着病床上的他,神情认真。“陆霆钧,你实话告诉我,你的腿是不是还不能动?”
陆霆钧愣了下,想到她刚刚的离开,原是去找了医生。知道瞒不住,他便淡淡点了下头。“医生是不让乱动的,但偶尔下地活动一下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底子好,用不了多久就会好起来……”
“陆霆钧!”晓冉怒气冲冲的打断了他的话,她死死的盯着他,眸中有泪,身体都在微微的颤抖着。“陆霆钧,骗我很有趣是吗?看着我被你耍的团团转你是不是很开心?失忆的事骗我,你的伤势也骗我,你究竟还要说多少谎言?”
“晓冉,我……”陆霆钧想要解释,却发现无论他说什么,都是那么的苍白。
“陆霆钧,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你以为我会离开你,所以,你弄了个莫名其妙的失忆出来,我看着你在我面前演戏,很多次我都觉得荒唐的想笑,可我还是得装傻配合。现在,你明明不可以乱动,你还在骗我没事。你知不知道,如果伤口再恶化,你的腿就保不住了,那要怎么办?”晓冉一边说一边哭,好像伤的痛的都是她一样。这世上有一种爱,其实就叫做感同身受。
“冉冉,对不起,我只是怕。”是的,他怕,他怕她为他担心,更怕她会离开,一去不回头。陆霆钧慌乱的伸出双手紧握住她冰冷的小手,那么用力,好像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