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特使与苏联首都隔一张桌面对面坐着,彼此无关主题地寒暄一阵,语声便随着傍晚斜射进来的阳光一起低微下去。他沉默地啜饮用骨瓷茶杯盛放的红茶,莫斯科则漫不经心地摆弄着小银匙,隔几分钟就添一点果酱进杯。
“伦敦居然没有来。”莫斯科用不像切入正题的闲散语调稍微接近了正题,“自从我国退出国联以来几年没见他,倒有些怀念他了。”
怀念他什么?刻薄的话语还是对赤色分子一视同仁的敌视?“他有棘手事务脱不开身,才由我来顶替。倘若您愿意聆听,我可以为您解释事情前后——”
“不劳烦您。实话说,您也该看出来了,我经过城下一役虽然断断续续休息了一阵,精神状态还不是最佳,细枝末节的事就算了,况且我对您并无不满。比起人选,有更重要的值得关注,”莫斯科放下银匙,低垂的眼眸映出漂旋的茶叶,“我听闻你们此次来访,不为和我国协商决定某事,而是通报一件业已决定的事。”
“不全是……但可以这么说。”
“通报决定只需发一封电报,为此大费周章地来访……不是好消息。”
莫斯科擅自就用肯定句下了结论,曼彻斯特却不能就此止步:“初听起来不算个好消息,但经过仔细研究后你们会改变看法。此事意在长远,而长远利益往往难以在短期就呈现。”
“那么我就等着洗耳恭听了。”莫斯科公式化的向他展露了见面后的第一个微笑,“当然,是等填饱肚子以后。”
他们移步到餐厅用了晚餐。他的秘书和莫斯科的事务官也加入进来,从林业聊到近代城市工业化进程再聊到两国重工业的近况,“我自己的重工业大部都毁于轰炸了”曼彻斯特如是说,“但有许多同胞逃过一劫,国力基础没有动摇,这就足够了”,而莫斯科和他那言行慎重的事务官都对他的博大胸怀表示了赞赏。对于四个人来说,这顿菜肴过于丰盛到了铺张浪费的程度,而一两个不合口味的餐点也完全不影响他享受这一餐。尽管曼彻斯特心里知道,餐桌上的英国客人本来就是最容易应付的群体,不过他足以从中确认:苏联对盟友国的他们是上心的。
结果等餐盘一收,他之前烦恼许久的一个“不”字,只消两句话、没待他回过神就说完了。
但考验远没有到头。正像莫斯科说的,通报决定只需发封电报,他远道而来却是为这个“不”字后面做上漫长的注脚。他察言观色,对方脸上没有显著的震惊之色,亦无一丝半点的恼怒,便开始解释他们这个决定是和美国详尽分析之后才做下的;考虑到欧洲大陆此时的形势,开辟第二战场恐怕难以起到预期效果,反而会给轴心国打击法国境内的反纳粹势力提供方便;而东线的困难,也远不是多开辟一条战线就能迎刃而解的……
莫斯科无动于衷地听他列举完原因,当曼彻斯特要逐条展开论述时,他忽然离开座椅站起来,说:“时间到了,该就寝了。”
他扫一眼挂钟,只是刚过九点。“这么早就……?”
“已经不早了。余下的话,我们明日再谈。”就像晚餐前那样,对方第二次摆出了公式化的微笑,“祝您晚安。”
接着,他就被事务官推进了客房,连跟秘书说两句抱怨话都来不及。
早睡,是无计可施;早起,是迫不得已。心中有事情惦记着,勉强一觉完整地睡过去,待清早迷迷糊糊躺在床上打算再睡一会儿,一连串音符绕过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