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也是,集庆是母亲的家乡,虽然私奔是难堪了点,但如果要投奔的话,也仍然是第一选择才是。
据周芷若的记忆,上一世父亲曾对自己说过,他在汉水畔已经生活了十几年了,当时自己才八岁,也就是说在自己出生前,父亲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快十年了,再加上背景离乡后的一番流离,母亲与娘家人也分别了近十年,有什么怨恨,也应该都消散了吧。
但是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周芷若,是不能提出反对意见的。
本来一出生就叹息已经让父母惊诧了,如果再开口说话,只怕自己要被当成妖怪了。
周远达将家中带不走的东西,都卖给了别人,又筹了些钱,然后把些应用的器物搬到船上,然后一路沿江而下,倒也不必求人——周远达捕鱼操船,皆是好手。但是来到集庆后,发现薛氏的娘家人一个也不在了,倒是还有昔日的邻舍在,见到薛氏,也颇热情——虽然因为私奔这回事,脸上总带着些鄙夷的神色,但周远达夫妇也基本上当作没有看见。
通过一番询问,得知薛氏的娘家人,早已经迁往了别处,而周芷若的外祖和两个舅舅,也都被抓去,到岭北各地屯田戍守了,没有再回来。
这十年倒有九年荒的时代,有点办法的人,都走了。周芷若最小的一个舅舅,在母亲去世后,也背井离乡,不知去了何处。
周芷若的外祖家,虽是御宅屋,属于儒户。儒户的设定,本来的意思是优待和保护读书人,但实际上儒户在元代地位极低,有道是九儒十丐,儒生只比乞丐的地位高一点,他们负担的差役也很重,范围又广,故此周芷若的外祖家中即使有三个男丁,也很难维持。
元时自成吉思汗以来,就有不断地从被征服地区迁人口到岭北等地充实人口供养蒙古贵族的做法,江南的“南人”,自然也有很多被抽调的。而由于没有实行定期籍户的制度,所以元代脱离户籍到别处求生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之后元代不得不特设了专门管理这些人的官员,同时也负责这些人税收和劳役问题。
本来元代的的户籍,采取的是在宋代乡和里正的基础上,加一种社的制度,每五十家设一社,有社长。
而窎户想要改变户籍,原本是要在原住地之外的的定居地的当地政府申请行移户籍,由原籍官府倚除的。但是元末流民太多,往往只要社长允许,也就可以了。窎户这一制度,事实上在元末也已经如同取消了一般,很少有人再提及。
周远达当初离开集庆,就属于脱离了原籍的,元代称这种人叫窎户,纳的大多是丁税。所以对于周远达来说,除非回到集庆,不然在哪里,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当然,这仍然是相对于江北来说的,到了江南,则又有不同。
第四章落户定远
却说周远达见妻子娘家的人都不知去向,便想在这边重新定居下来——房子的事不是问题,住在薛家的人很快就搬了出去,把薛家的老宅让了出来。
这倒不是说薛家在当地受人尊敬,所以没有敢来占薛氏娘家的房子,而是人口流动太过迅速,空着的房子时时都有,而且薛家的这宅子也不是什么豪宅大院,不过是三五间小屋罢了。周远达夫妇也只需两间小屋便可,而这里住着的原是福建那边来的流民,也不是本地人,见薛家有人回来,也不敢得罪周远达,便搬去了另一处空房。
于是周远达一边在江上捕鱼,一边让妻子在村子里略讨些活计——薛氏的针线女红,本来就是一等一的。原先在荆北时,薛氏的针线活也补贴了不少家用。但是如今这村子,早已不是当年了村子了,且不说那些从别处迁来的人,便是以前与薛氏有些交情的,见原本就不宽裕的收入,又被薛氏抢去一部分,哪还有不嫉恨的。
这下关于薛氏当年私奔的话题渐渐又流传起来——仿佛薛氏就是一个不知检点的人。于是,找薛氏做针线活和浆洗活计的人也渐渐少了。
就这样又过了小半年,转过年来等周芷若也已经过了周岁了,周远达知道妻子在这种环境下心情多有不快,便又带着妻女走了——这里的人看他们的眼光,已经令他知道这不是一个可以安生过日子的地方。
周芷若也是心疼母亲,见父亲携了母亲离开,心中也是高兴——前世她记忆中只有父亲,母亲的记忆几乎没有。再加上父亲死得也早,所以她极度渴望父爱和母亲,才会把灭绝的话奉为圣旨一般。
如今见到父母感情深厚,父亲又疼爱母亲,心中也是暖洋洋的,顿时觉得这世界还是很明媚的,能够重生一次,真的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