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靖甩袖而走,莫氏也跟着走了出去。尚靖见她跟着自己,又回头道:“你莫跟着我,我去书房想想办法!”
莫氏以袖掩面,又啼哭了起来。
尚谦想了想,便跟上尚靖道:“爹爹,我与你同去书房,有事相商。”
尚靖这才咳了咳,脸色好看了些,他以为尚谦是寻到了救尚谅的门路。
谁料尚谦说的却是:“爹,我觉得如今也不宜托世叔、世伯他们去为四弟说话。”
“畜生!”尚靖一怒,便将书桌上的玉笔洗扫到地上,道:“谅儿再如何,也是你亲兄弟,也是你这代光宗耀祖的第一人。如今他出了事,你们兄弟不齐心不相帮也便罢了,竟然还要落井下石!”
那玉笔洗是直直砸向尚谦的,尚谦轻轻一闪,又拍了拍衣服,淡淡道:“爹爹,我并非那等禽兽之人。我如此说正是为了救四弟。”
“你此话又是怎说。”尚靖冷冷笑道,他见尚谦此时不慌不忙,既无当初的顽劣不屑一切的眼神,也无大爷那般畏畏缩缩的目光,而是挺拔地站在他眼前,还比他高一些,蓦然自己有了一些畏缩之感,手中握着的那个砚台,便不敢再砸了。
“爹爹可有想过,历朝历代都有结党一事,陛下这回为何震怒。因为陛下是新帝,断不想如今便有党争,也不愿看哪一派做大。之前有些人被削爵,也是因为那几人走得太过亲近。这个道理爹爹应是懂得的,因此当初也不会不太同意我们与顾小侯联姻。如今,四弟所犯,至多不过是给探花郎行贿一事,可探花郎如今还大摇大摆地做着监察御史,说明陛下根本不在乎探花郎贪墨一事,担心的只是有人结党。看如今探花郎风光,甚至可能他不过是陛下的一个鱼饵,陛下想要的就是铲除一批旧权贵。此时,若我们对四弟不闻不问,或许他还有一条活路。若让权臣去向陛下求情,爹爹你觉得陛下会作如何想呢?”
尚靖看着尚谦平静无波的面容,终是长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我也懂。但这样也不过是个赌局,也可能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也许哪位大人去求求情,谅儿就放出来了。陛下新登基,又有谁能摸清他的脾性呢。如今谅儿被关,我心里忧虑着急,岂能如你所说那般做到坐视不管。有人脉,总是想要试一试的。”
尚谦沉吟了下,道:“爹爹,那先帝脾性如何?”
尚靖不自主地抖了一抖,说道:“我继承侯位之时,已只是个不在朝中的闲散侯爷,但你爷爷去世前曾以八个字评过先帝‘机变如神,恩威难测’。”
尚谦又道:“顾小侯这回其实还寄了一封信,只是方才母亲也在,我不方便说。那封信也只八个字,前四个字便是不动如山。”
尚靖不安地走来走去,良久方道:“我懂了,当务之急,是先劝说你母亲。免得她让岳家去做些没好处的蠢事。只是,若这般,届时陛下还是不肯放过谅儿甚至不肯放过定远侯府上下可如何是好。”
“爹爹,我想了许久,也许那时便只能用到顾小侯信中的后四个字——以退为进了。”尚谦转过身,背对着尚靖道:“若不行,到时候我们便自请陛下削侯。”
“这,……这……”尚靖的面色变了又变,喃喃道:“这可是祖宗留下的基业,有这个侯位,就算是无实权,我们也是名门贵胄世家大族,若没了爵位,那不过是一介布衣……”
“爹爹,说句大逆不道的,先帝便是因为怕权力太过集中,才封了那么多侯。当今圣上恐怕也就是为了承先帝遗志,要进一步收回皇权。若我们主动配合,那时候我们便算是没了爵位,却也算得上是富户,下代孩子若有出息些,也能继续读书做官。但若得罪了陛下,恐怕想做布衣也不可得。”
尚靖被尚谦这般一说,已是急得满头大汗,围着尚谦团团转,却见他面色如常,又跺脚道:“此事事关重大,若不到万不得已,万不得用。”
尚谦知道自己一时也说服不了他,便垂下目,说了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