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龙也在这群被骗的人里面,经过了半天的颠簸,一夜不寻常的磨难,他同样的思绪万千,现在他没有动,是因为当他还没有迈出那个洞口的时候,他就预感到这个场面一定会发生,人这么多,像犯人一样被囚禁,任谁都要问个明白。但是,人们如此愤怒,如此的一致,是秦福完全没有料到的。华龙没有动,是因为在他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立在工棚前二十几米处的一排木杆,不知这些木杆是特意立在那里的,还是工棚碰巧建在了木杆的旁边,只见每根木杆上都挂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人头上面落满了苍蝇,他似乎看到那些苍蝇贪婪地吮吸着上面的血迹,吞噬着因腐烂而冒出腥臭味的肉,似乎还听到苍蝇震动翅膀时所发出的嗡嗡声。华龙的心在作呕,喉间似有污物要从嘴里溢出来,他赶紧把脸转到一边,唯恐由此想到自己的父亲。谁成想,这边的情况同样让他不安,一对荷枪实弹的士兵正在那里巡逻,看得出,只要发现异常,枪膛里就会射出罪恶的子弹。华龙又把脸转向另一边,无独有偶,在铁丝网的边缘也有一队士兵在巡逻。华龙没有时间去琢磨这其中的原因,马上把目光对准躁动的人群的前面,只见那里站着一个满脸横肉、目光阴险狡诈、腰挎战刀、脚蹬皮靴的将级军官,不用问,这是老鬼子石井次郎,华龙在仲马城见过他。在石井的身边是一群凶神恶煞般的军官和士兵,只要一声令下,面前这些骚动的人群就会成为一个个活靶子,石井这个恶魔完全干得出来。那么石井为什么又会在这里出现呢,难道这里与仲马城有什么相联带的关系吗?这里会不会也会成为仲马城似地那样恐怖而可怕的死亡之城呢……华龙不敢再想下去了,身上不由得被这几个问题惊出一身冷汗,一种曾经不在意的一瞥,更让他感到十倍百倍的可怕。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精心编织的骗局,一个由来已久的周密策划的阴谋,一个正在实施的不为人知的谜一样的宏大工程。那么,这么秘密,这么恐惧,这么严密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所在,这种工程又是为了达到什么目的呢?华龙无法也无从得知,但他心里却说:恶魔石井,不管你诡计多端、凶狠毒辣,我一定会让你比仲马输得更惨、更狼狈和更彻底。
“八格牙路。”一声声嘶力竭的喊叫,只见石井抽出战刀,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冷飕飕的寒光,一阵虎狼的狂嚎也从那些魔鬼般的士兵群里发出,屠杀就要发生。
骚动的人群终于静了下来,斥责和辱骂的声音也停止了,人们好像刚刚察觉到周围的环境竟是如此的危险。
这时,秦福也从人群里狼狈地站出来,整理了一下弄掉扣子的衣服,用手梳了梳乱糟糟的头发,清了一下嗓子,装出一副威严的样子,大声说:“不听话,皇军的枪子可不认人,赶快排成队,听皇军训话。”
人们依旧把愤怒的目光盯在秦福身上,没有一个人移动脚步。
秦福见此,望了一眼目露凶光的石井,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狐假虎威地冲人们瞪大了眼睛,而后仰起脸,伸出右手指着木杆上挂着的人头,狠狠地说:“告诉你们,那不是摆设,哪个不听话,哪个想逃跑,哪个想找麻烦,这就是下场。我想你们不会学他们的样子,到阎王爷那里串门去吧?识时务的赶紧排好队,听皇军训话!”
人们的意识在淫威下终于被动摇了,这种状态很容易使人在突发的恐惧面前就范,人一旦对某种事物产生恐惧,哪里还会像飞蛾扑火一样去咨询死亡。
人们终于平息下来。
秦福讨好地望了石井一眼,然后傲慢地把双手往腰间一插,趾高气昂地说道:“我再说一遍,我叫秦福,以后就是你们的工头。”
“什么秦福,我看倒像是秦桧。”下面有人讥讽着。
“不错,是卖国贼那伙的。”有人补充着。
秦福装作没有听见,从衣袋里掏出一张名单说:“现在我开始点名,点到谁谁就答声‘到’。”不容人们有所疑义,挨着名字念下去:“方志勇。”
“到。”
“齐春旺。”
“到。”
……
当念到刘玉柱时,姚富贵轻轻地拉了一下刘玉柱的衣角,小声说:“名字倒挺豁亮,人却像枯枝一样。”
刘玉柱知道姚富贵没有恶意,装作不满意的样子,不服气地回敬道:“别看像枯枝,可绝不是孬种。”
“姚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