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村子,除了李家的房子是用红砖垒成的,其余的很多房子都是板夹泥,或是土坯堆砌而成的,在华龙的身边就有一座这样的房子。说是房子,其实就是一人来高,四米长,三米宽的棚子而已,几根木杆支起一个架子,用草卷上一些泥绕在相连的两根木杆上,房顶用秫秸铺上,再抹上一层泥就成了栖身的居所,如果不是挖下去半米左右的坑,人进去必得低头弯腰。门口有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脚上穿着一双露脚趾的布鞋,光着屁股坐在墙根下晒太阳,泛黄的肤色明显的营养不良,皮包骨的身体甚至承受不了头部的重压,他的无神的眼睛在跟着华龙的脚步移动,华龙猜不透孩子的心里此时在想什么,但是他的样子却让华龙心里酸酸的。
转过几间同样的房子,华龙来到一块平坦的地方,前面有一口水井,有五个人坐在离水井不远的一棵树下,围在一起谈着什么。他不经意地凑上去,想听听人们在说些什么,可是,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还没等他靠近,他们就停止了交谈,一个个像哑巴似的望着他一声不语。
“歇着哪,”华龙笑笑,“这地方还真凉快。”
没有人回应,眼里却露出猜疑。
华龙很随便地坐到一个老者的前面,逗着他怀里的孩子,“这孩子浓眉大眼,将来肯定有出息。”
老人搪塞着说:“穷人家的孩子会有什么出息?能填饱肚子就谢天谢地啦。”
“哇。”还没等华龙想好说什么,小孩“哇”的一声哭起来,似乎连孩子也不欢迎他的到来。
“哭什么哭,再哭仲马城里的恶魔就会来抓你。”老人用这种方法制止孩子的哭闹。说起来也真怪,孩子的意识好似过早地懂得了害怕一样,小嘴马上停止了哭声,但他仍在不停地抽泣着。
“你们唠着,我回去有点事。”
“我也该走了,失陪了。”
转眼工夫,这里只剩下老人和他怀里的孩子。
华龙心里明白,这些人是在回避李家来的陌生人,可他还是装作什么也不知晓的样子问老人:“大爷,他们这是……”停了停,他又接着问:“那仲马城真的有那么恐怖?连这么大点的孩子一听到仲马城就像见了鬼一样可怕。”
“小伙子,看你这陌生人初来乍到,脸上又一副慈善的样子,不会是和李家一路人。我跟你说,”老人往四下看了看,见没什么人,这才接着说:“在这地方,眼睛要少看,话也要少说,不该问的千万别刨根问底,心里明白就行了,这样你才能凑和着活下去,否则,说不定什么时候恶魔会把你撕成碎片的。
“这么严重,不是吓唬我吧。”
“信不信由你。年轻人,别引火烧身哪,记住,生命比什么都重要。”老人说完,站起身,腾出一只手啪嗒啪嗒拍去屁股上的灰尘,慢腾腾地抱着孩子走了。
转眼间,这块空地只剩下华龙一个人,四周静的出奇,一种莫名的恐惧,潜藏于心底的不安笼罩了整个村庄。
华龙有些犹豫,思绪也有些混乱,他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照理说,和老百姓沟通应该是比较容易的事,事实上却并非如此。现在,他满脑子想的是如何尽快地潜入仲马城,如何尽快地获知那里的一切,但到今天还没有一个可行的办法。他还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焦虑过,心里虽着急,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沉思了片刻,他对自己的不安情绪提出了质问:“为什么在此刻乱了阵脚,竟会如此的沉不住气?”
困难重重的情况比他想象得要复杂得多,他希望有奇迹出现,可是,奇迹在哪里呢?他心想,肯定是悲惨得遭遇刺伤了村民的心。另外,仲马城谜一样的恐惧恐怕也是一个重要得原因,由于贫困潦倒而艰难度日的村民,自然无法在连空气都充满恐惧的情况下畅所欲言,世界的进程变化莫测,叫人琢磨不透,当然,谁也不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当儿戏。
“表哥,傻站着干什么呢?”
突然有人招呼他,华龙听出这是李可秀的声音,他转过身,朝着李可秀友好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