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秉的小楷写得那样出色,苏秉的诗词写得那样诱人——像一个猎人精心布置了极为隐秘的陷阱,稍不小心,流萤就已经沦陷。
可是他当年只说‘只恐茶仙未肯容’,多年以后的流萤才看到他那首诗的另外一半——久陪方丈曼陀雨,羞对先生苜蓿盘。雪里盛开知有意,明年开后更谁看?
原来早已一语中的,山茶再好,也只可供人相看一年。
明年,又是别的花了吧。
不明白流萤为何提到山茶,苏秉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流萤,只道是她依旧对自己有情,见了满园的山茶,依旧念念难忘。
流萤看着那满园将要荼靡的山茶,看着那些山茶鲜红而温润的花朵,它们从青绿的小芽开始,到越来越饱满,到慢慢地绽放,从半圆,到将圆,到满圆。花期从冬末一直到春末,仔细去看,她竟然就明了了这些花树所说的每一句话。
“你看这些山茶花。”流萤的声音飘飘渺渺,一身白衣的她现在宛如即将乘风而去。
苏秉却看得流萤神色有异,心中不免担心,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流萤笑了一笑,道:“你说的没错,‘明年开后更谁看’。”她的话锋蓦然一转,看着苏秉,眼神透露出一丝犀利来:“每朵山茶都只能开一次,所以,它就极为小心地决不错一步,满树的花就没有一朵开错了的。”
它们是那样慎重和认真的迎接着唯一的春天。而她的春天,又不知道到底是还没来,还是已经因为轻率而错过了。
她的意思是……山茶没错,她错了吗?
胸口蓦然宛如被击中,周围的氧气迅速被抽空,苏秉的胸腔痛得几乎不能呼吸。
也许他不该把她比成山茶,她也根本不像山茶。
苏秉脸色苍白地看着流萤……这女子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可却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就算现在,满世界的人都将他们二人遗忘。不再是世子妃,不再是状元驸马——没有天香洱海,没有天朝纠葛——也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