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身下马,霍完悔把马鞭丢到诚惶诚恐上前迎接的仆从手里,一个跨步,昂首走进王府。
他有多久不曾回来过了?
一月,一季,还是半载悠悠。
一切都没有丝毫改变,他把视线投向远远的北,那是他母亲的坟冢,幽幽,幽幽。生生世世都不能再回到王府。
霍完悔的眼里,那瞬间覆满了寒霜。
“你还晓得回家的路!”一声老人的怒吼,打断了霍完悔的哀思,他抬起眼去看,唇边挂起一抹冷冷的笑。
那老人正是霍老王爷,杵着金雕拐杖,颤颤巍巍地怒视霍完悔。
家?这里还是他的家?
霍完悔的眸光冷冷地射向霍老王爷身侧的王妃。那女子,眼睛深沉如水,看不出一丝端倪。
仿佛感受到了霍完悔如刀如刺的目光,王妃微微一笑,好言相劝道:“王爷,悔儿回来就好。”
霍老王爷重重地叹息了一声,看着霍完悔道:“本王怎么会生出你这个混账儿子!”
霍完悔冷哼一声,连招呼也不打,转身就想离去。
霍老王爷见他一脸无谓,急火攻心,张口要喊却被一阵浓痰卡住,当下咳嗽连连,脸上一阵红一阵紫。
王妃急忙抚着霍老王爷的胸口,又召唤身边婢女拿出一个小金瓶,掀开了盖子凑到王爷鼻下轻轻一拂。
这一切被霍完悔看在眼里,脸色一变,冷向王妃道:“你又用什么毒!”
霍老王爷闻了那金瓶中的轻烟,脸色好转,却依旧咳喘连连:“逆子!你又在胡说什么!”
王妃虽已年过四十,却是一个徐娘半老,姿色不减当年的尤物,她听霍完悔这么说也不动怒,收好了金瓶,声音兀自婉转:“王爷不必和悔儿动怒,他对当年的事情还有误会。我也不怪他,将来他必定知道我的用心良苦。”
用心良苦还是别有心机?霍完悔冷笑一声,看着王妃。
这一次,王妃也毫不示弱,一双水眸冰冰冷冷,几乎让人不寒而栗。
“叫我回来,到底什么事?”霍完悔看着王妃,冷声发问。
王妃不答,霍老王爷叹息一声,道:“悔儿,你啊…是该成个家了。”
成家?霍完悔眉头微皱,只听得霍老王爷继续道:“吾皇有意指和颜长公主与你婚配。和颜长公主才貌双全,倒便宜了你小子…”
他话音未落,霍完悔就冷声打断道:“完悔高攀不起!”当即不愿多说,竟然抛下王爷王妃拂袖而去。
霍老王爷怒火攻心,又是一阵咳喘,王妃看着霍完悔的背影,双眼一沉道:“悔儿不愿娶公主也好。”
“你是何意?”霍老王爷看着王妃,低声询问。
自侧妃,也就是霍完悔的生母病逝后,霍老王爷思妻心切,竟然一日三老,须发皆白。从此以后无论生活抑或大事,皆皆倚重王妃。
王妃微微一笑,道:“王爷难道不知?自古驸马与公主是‘床上夫妻,床下君臣’。我家悔儿心高气傲,岂能受制于公主。公主受了悔儿的窝囊气,难保不一状告到皇上那去。到时候降罪全府,只怕连性命也堪忧。”
“王妃所言,也是孤所担忧。可悔儿越大越不知进退好歹,如何是好?”霍老王爷叹了一口气,爱妃遗子,他却没有好生管教,对霍完悔他多了一分痛心,更多了一分叹息。
“王爷不必着急,虽然娶不了公主,另为悔儿择一秉性脾气都温婉端庄的闺秀也好。”王妃垂下长长眼睫,微笑着说。
“悔儿恶名满京都,还有哪家女儿愿嫁。”一想到此,霍老王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王妃闻言悠悠一笑,道:“王爷忘了?在我扬州老家,表姑的女儿流萤也到了二八年华。那姑娘生得温柔贤淑,品性驯良,配悔儿岂不是恰恰正好?”
“就依王妃所言,让流萤进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