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越来越接近校区,我不能不开口:“施先生,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
小施没有回头,从后视镜里看我一眼,目光里没有一点儿温度。
后来我才知道,这就是小施,他对任何人都是如此,但此时这样冰冷的一眼,真让我退缩。
我鼓起勇气,又说了一遍:“我要在这里下车。”
“严先生要我送你到学校。”
“我…。。。我想去超市买点儿东西。”他的态度看上去没有一点儿转圜余地,我只好找理由。
小施踩刹车,方向盘一打,车就在路边停下了,街边就是一件二十四小时超市,夜里没什么人,两个营业员靠在柜台上聊天。
“我在这里等你。”
我在后视镜里与他四目相觑,半响才听到自己的声音,无技可施之下只好说老实话。
“我不想让别人看到你送我到校,这辆车…。。。”我斟酌了一下字句,实在斟酌不出来,遂重复,“我想在这里下车。”
小施目光一动,顿一顿才答我:“好。”
说完打开门下车,走到后面来拉门。
我下车,小施合门。
我与他告别,他没有答我,我只好转身走了,才走了两步,身后就传来自动锁落下的咔嗒声,地上有影子跟上来,我一回头,就看到小施。
我愣住:“施先生,你……”
小施板着脸:“走吧,我送你回去,不用车。”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这一次说话,虽然仍旧没什么起伏,但眼里的温度已不像之前那么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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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俩一路无话,小施将我送到校门口,我看他的意思还向往里走,只好又开口,说不用了,到这里就好。
小施沉默的面孔很有压迫感的看着我。
我在心里叹口气:“不用再送了,学校里都是老师和同学,晚上很安全。”
话说到这里,就有人走过来为我做了证明。
“常欢。”
我一回头,看到袁宇。
我已经很久没见他了,假期里袁宇家某个定居美国的亲戚去世,他与全家飞过去参加葬礼,耽搁到开学都没能赶回来。
过年的时候他倒是给我打过电话,但我没有手机,又一直打工,每次都错过,只看到宿管阿姨给我留的纸条。
我也没有打回去,我没拨过国际长途,不知道价钱,也想不到要与他说什么,交流打工经验明显是找错人了:说日常琐事?虽然我们已经是朋友,但无话不说--还没有亲密到那个地步。
我应了一声,又转头对小施道:“遇到我师兄了,施先生,多谢你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
袁宇继续走过来,三两步就到了我们面前,开口前先看了小施一眼,小施居然施认识他的,欠一欠身,道:“小袁先生。”
袁宇微讶:“你怎么在这里?”
“我送常小姐回学校。”
我站在旁边,颇觉荒谬。
小施见到袁宇便不再坚持,告别之后转身走了。袁宇面对面地看着我,天还是冷,她穿一件黑色皮外套,笔直的两条长腿,这么久没见像是老成了许多。
回宿舍区的路只有一条,我们并肩走了一会儿,袁宇隔一会儿才问我:“刚才你与严大哥在一起?”
我知道他认出小施,自然会联想到严子非,但没想到他竟这么直白地问了出来。
我想了想,并不隐瞒,只点点头。
袁宇啊了一声,像是意外我竟不否认。
我又补充道:“严先生介绍我到咖啡店打工,晚上遇到了他。”
我说的都是实话,至于其他,我有权利选择说与不说。
袁宇听得明白,扬眉道:“他介绍你去咖啡店工作?”想了想又道:“施,你去patric哪儿也是他介绍的。”
我点点头。
宿舍区并不远,我们这样说着话,前头也就到了,我在男女生宿舍分隔的小路前立定:“我回宿舍了。”
他看着我,忽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常欢,我给你打过电话。”
我想起阿姨交给我的那几张纸条,不好意思地说:“是,阿姨给我留条了。”
他低着声音道:“去世的是我爷爷。”
我又是一阵内疚,觉得自己太不关心朋友,立刻低下头:“对不起,我才知道,你一定很难过吧?”
袁宇又扬眉:“还好,都快一百岁了,是喜寿。”
我没话说了。
我们俩就这样面对面站着,过了数秒他才开口,脸上露出笑来:“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常欢,今晚你连话都不会说了?”
我有种被耍了的感觉,脸上就不好看了:“还有事吗?没事我回宿舍了,很晚了,一会儿们就关了。”
袁宇笑:“关了才好,这么久没见,不如我们找地方聊天去,我请你喝酒。”
我确定他是在于我开玩笑了,便瞪了他一眼:“我回宿舍了。”说完转身就走。
“常欢。”
他在背后叫我。
我停一停步子,没回头。
“常欢!”他又叫了一声,声音大了许多,不远处的宿舍楼立刻亮起基站灯来。
我怕引来注目,立刻回头:“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