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律与江行风从小便交好,虽是同父异母,但却是在这皇宫中与行风较为交心的手足。
江行律面容端秀,眼神与江行风有些许相似,都遗传自楚魏帝墨黑晶灿的眼瞳,但他眼梢带着些许桃花春风之色,较之江行风的一身英武霸气,显得稍有阴柔。他个性沉稳,聪慧内敛,与江行风讲述完今日早朝发生的景况后,凝眉静视着江行风,不知太子殿下会如何处置萧品言,不想错过江行风一丝一毫的表情。
今日早朝见到那件撕扯破烂的染血单衣,众朝臣哗然,议论太子妃清白果然可鉴日月,但也有些个朝臣表情不服,主张单衣不足为证,亦可造假。但没有人有证据,摆明就是告知众人,不管真相如何,太子铁了心要让一切落为事实,不许人再议论太子妃。
太子倨傲地命人呈上这破烂单衣与彤史便是让众朝臣明白太子并不在乎朝臣如何议论他,且彤史每字句都已动念要整治反太子党的朝臣。这件事到底是羞辱了太子与太子妃,让他们的闺房情事闹得众所皆知,还是打了他们这些满口仁义道德、世俗礼教的伪君子一巴掌?看似是羞辱了太子与太子妃,但实则众臣们都明白,是在教训他们这些以笔为剑的士大夫。
吹绉一池春水,干卿底事?
况且礼部之首,萧尚书把手伸进后宫,管起了皇家的闺房之事,私越尚仪局权责,又不是士大夫瞧不起的卑贱内侍太监之流,管起太子闺房起居,分明是把孔老夫子所授的"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这些教诲都忘到脑后?萧品言恬不知耻,辱及士大夫,又如何能够掌管天下教育、科举与仪礼?
一干朝臣墙头草,风一吹便往哪面倒,眼下没人胆敢在朝堂上当着楚魏帝与尚仪局面前说三道四。原因即出在既然是由尚仪局出面呈上了单衣,等于是六局认定太子妃贞洁无虞,是为太子妃背书其贞洁不容质疑。若是当面指责尚仪局不公或有造假疑虑,那便不再是东宫之事,而是质疑六局不治。六局不治,便是萧皇后管教无方,也是楚魏帝治家无道。
萧家会为了保全萧皇后不受责难而不会再为此事多做辩解。依附萧家的世族门阀就是心有不服,也要看着安国公脸色,不得作声。至于其他门阀党派则为了权势斗争,人人都想要削去萧家党羽,为自己党派多挣些一席之地,只盼着萧品言此次闯祸可以削弱萧家气势,自然不会在此时动作。
江行契则会趁着形势大好追杀萧品言。谁让萧品言不长眼,在众朝臣上点出他的荒淫,怎样也要楚魏帝修理萧品言。内心更有要取了萧品言脑袋,借刀杀人杀鸡儆猴的意思。想让众人看看楚魏帝还是偏爱自己的,并非人人在背后笑他是契王,"弃王"!
萧品言此时孤立无援,如同独行于刀山上,一不留意便万剑穿身。
想到此,江行律不得不佩服自己的皇兄。今日告假不早朝,摆明了隔山观虎斗。萧家就算是要向太子求情,太子人不在现场,也无力可施。
只是这招可是双面刃。
迫于群臣施压便与太子妃圆房,足见太子个性懦弱无能,脸面何在?
江行律自小机伶,察言观色,清楚太子心计深沉,恐怕这些落井下石的朝臣现在已知大祸临头,未来要吃足苦头。
但一脸稚气的江行瑞却不明白太子心思,直言以对:「六哥这幺做实在太冲动了。日后这些朝臣还当您是好欺负的主子,什幺事都上奏胡闹一阵,恐怕会危及您的储君之位。」
「父皇可有定夺?」江行风脸上没有任何愠怒表情,淡淡问道。
「父皇疼爱大哥举世皆知。自然是维护大哥,要萧品言禁囚于尚书官邸自省,静待三日后发落。」江行瑞一脸不服气说道。
「六哥打算顺着父皇意思做?」江行律望着江行风淡淡问道。
楚魏帝不是昏君,甚至可说是一代英主,慈爱与奸滑兼具。声称传位只传贤子。然而他眼中的贤者,不见得是个亲民爱臣的忠厚皇帝,更可能要有拔除世族党羽的气魄。他要看自己的太子如何在世族门阀角力当中处置萧品言,如何办到他所办不到的事。
那幺他就做给父皇看。
依据楚魏律例,陷害皇族处以车裂之刑,亲三族连坐,其余六族发为贱籍、流放北疆为奴。罗织罪名,陷忠臣于不义,斩无赦,三族男为奴、女为娼。
萧氏一族几近全数拔除。
但静待三日,恐怕是楚魏帝想收拢人心做法。楚魏帝由萧家拥立为帝,一次拔除不仅让众臣有兔死狗烹感。楚魏帝在意万世千秋之名,便有意缓待太子深明帝心,为其解套。水至清则无鱼,这道理储君应该要懂。
只是江行风蓄意让此事纪录在魏史上便表示他与楚魏帝不同,他不在乎后世如何评价。他也不愚钝,知道楚魏帝心思,那幺,此次就只针对一人,杀鸡儆猴,其余人等剪除羽翼便罢。
「不,车裂太便宜他。」江行风唇边勾起了一抹笑。
「我要他自己提头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