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歌倚在他的胸前,鼻间都是他的薄荷淡香,清冷幽香,却又不可思议的温暖。她想起第一次织锦园初遇,他的怀中也是这个味道。她抬头看了江行风一眼,眼前的夫君如此俊秀,长睫如墨蝶,在冬日的阳光下拦住了一片淡淡的影子。
她看着他在宫人跟前,表情与眼神倏地森冷,方才嘻笑不庄重的他消失了,眼前冷丽高傲、风姿华贵的他,周身皆是皇族独有的威压感,冷声对宫人吩咐:「取狐裘过来。」
不一会,江行风取过狐裘,紧紧裹住行歌,低头对她说道:「将就一下,回了东宫,你再穿你的白狐裘。」
「嗯?」行歌傻住,什幺白狐裘?她没有白狐裘啊。
看着一脸呆愣、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行歌,江行风淡淡地说:「你冬季的衣物与暖龛都摆在流云殿。纵使你再怨我,在北香榭待久了也会染上寒病。没必要为了我苛待自己。待会我便送你回流云殿。」
行歌睇着江行风的双眸如一汪平静深潭,清淡碧绿深蓝交错无波,怔愣一瞬,怎幺变成是她任性呕气来着?但他说的也没错,只是…这样的他,到底是怎样的人?
看似无情却是情深幺?
她更加迷惑了。
但,她心里一股酸楚夹着甜蜜,无法控制地漾了开来。
为什幺?
她想问,却始终问不出口。
***
当楚魏帝噙着笑叮咛两人不要老是斗气、夫妇之间多忍让时,行歌满面通红,江行风却是波澜不惊,谦沖地垂首聆听教训。行歌讶异两人不睦的消息居然已经传到了圣上这儿。让她更为羞赧的是楚魏帝勉励两人加把劲,快生几个胖娃娃让他老头子玩玩。
楚魏帝今年也不过五十来岁,怎能称自己是老头子?一场觐见出乎行歌意料得轻鬆,与楚魏帝笑语晏晏,就如父亲与女儿间的家常叙谈,反倒是江行风像是别人家养的孩子,过分客气有礼。
步出养心殿后,行风将狐裘裹紧行歌,行歌又是一怔。他的温柔究竟是怎回事?呆愣愣地让行风为她繫绳环扣好,还反应不过来。行风见状,低笑道:「傻瓜。」
「就只有你敢在父皇面前那麽放肆说话。都不怕掉脑袋。」江行风轻斥,但语调却轻缓柔和。
「咦?我刚刚失言了吗?父皇不开心吗?」行歌闻言不知所措,难道她惹得楚魏帝不悦?可是她看不出来啊。
江行风眸子中淡淡地闪过一丝光,嘴角勾起一笑,倾身拢了拢行哥身上连帽狐裘,他俯向行歌面颊,轻声说道:「不,你做的很好。父皇很欢喜。」
就在那一刻,他转过头,丰润的唇瓣轻轻扫她的脸颊。
行歌顿时双颊飞红,身体僵硬。
啊,他为什幺总是若有似无地招惹她呢?
江行风瞧着行歌表情变化,羊脂般温润的雪颊泛起了如胭脂红,娇俏可人,满意地浅笑,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走吧,回宫去。」
行歌愣愣地点点头,任由他牵着手离开养心殿。
一路上穿越了织锦园的假山流水,花径香榭,行歌无心欣赏,整颗心扑通扑通地跳动,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声,轻轻浅浅地,双耳听到的只有江行风呼吸的声音,还有他衣襬摩擦的声响。
两人无语,但却又如此美好,似乎又回到那日在祈年殿长廊上的静谧氛围。
「想什幺?」终于,江行风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静寂。
「没…没有。」行歌侧头看她,对上行风的眼,又赶紧转过头,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踢跶的赤金云头锦履。
「今日我的寿辰,我在礼单上没见到你的贺礼。」江行风犹豫半响才又开口。他的嗓音听起来平静无波,俊脸却微微发热。
身为太子,不乏人送礼,但他就是忍不住想问问,行歌打算送些什幺给他当寿辰贺礼?这种厚脸皮,和市井之徒相差无几。
「这…呃…」行歌听行风问起这问题,心中有些慌乱。雁到现在都还没回来,该不该说呢?
「怎了?你没有準备?是因为我弄伤你,惹你不快?」行风言语中的失望溢于言表。
岂止是不快。我恨死你在我面前和其他女人欢爱!
但行歌怎可能说出口?
还要说什麽时,行风却站定了,极其认真地望着行歌,抿着唇,复而开口说道:「弄伤你是我不对…」
行歌瞧他俊言微红,似乎真是诚心向她赔不是,低首说道:「…也罢…只是我也不是有意要让你难堪…真的只是闲逛,碰巧路过…你和谁…和侍姬亲近…也是自然…子嗣重要…」
这番话说得又酸又涩,断断续续,她不是不明事理,只是难以与其他女人分享夫君。
行风闻言也不说话了。他还能说什麽…
这静谧氛围突变,行歌不想两人之间如此尴尬,只得硬着头皮转了转话,说道:「你的寿礼…我是有準备的。」只是…是个很不精緻的香囊。
「準备了什麽?」行风亦不想停留在方才那个话题间徒惹难受,听行歌提及贺礼,双眸喜色浮现,眼梢流露期待之情。
行歌瞧着江行风那期盼的眼神如同小孩子等待着蜜糖,心虚起来。早知他如此期待,她就该多用些心思。
她咬唇,低眸轻声说道:「上回瞧你晨练,舞得甚是好看,我本来想送你一把软剑。可是…」
「可是什幺?」江行风听了心里舒坦,她称讚他。即便宫人们都是如此逢迎,但由她口中说出来便不同。明知这样的他极为孩子气,但内心那幽晦难明的喜难以压抑。
「…我又想,突然送一把软剑,你会不会用不顺手…就打消主意了…」行歌实在无法开口说,雁尚未回宫,她只好临阵换礼,当然也没办法呈上礼单。且太子殿下何许人也,她那个随意绣製的白荷包实在太寒酸了,怎幺入的了他的眼?
此时她真后悔没听六局宫正的建言,好好地绣个香囊。
「所以,你就不送了?什幺贺礼都没有?」江行风听她吞吞吐吐的样子,失望的连语调都扬了起来。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什麽都不缺,谁送贺礼都无所谓,但就忍不住以贺礼掂量自己在行歌心中的份量。
「不是!不是!」行歌瞧江行风脸色由喜色转为铁青,急急想要辩解。心想到底要不要拿给爹爹的荷包拿来借花献佛?可是还是觉得那样更没诚意,只得心虚地说:「总之,晚些你便知道了。」
雁啊,快回来吧!
行歌内心哀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