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盆冰水从头浇下,白如歌感觉血在瞬间凝固,天旋地转的不知方位,胸口的悲怆与悔恨搅得翻江倒海,一口气涌在嗓子眼,她张嘴悲鸣“一枫”,不料那气血在喉咙处嘎然而止,那声音也不过象是一口气吹散在空气里,什么也没有了。她僵硬的站在洞口,眼泪慢慢的滑下来,她知道,她失声了。
她开始疯狂的树林中狂奔,到处寻找那些喽啰,可是他们不知道去了哪里,象空气一样消失了,眼见天越来越黑,她绝望的俯在地上,双手抠着泥土,自己是个罪人。
有走路的声音。白如歌心中一震,屏息静听,果然是几个喽啰走过,其中一人道:“天色已晚,兄弟们巡了一整天,还是回营复命吧。”另一人答道:“不错,该回营吃点东西了。”几人向前走去。
白如歌悄悄的跟在后面,天越发黑了,白如歌身负重伤,又有身孕,比不得往日绝世轻功,不敢大意,远远的跟在后面,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见前面火光通明,人影晃动,那几个喽啰紧走几步,奔向火把去了,白如歌小心的跟上去,就着火光发现前面是一个临时围的一个寨子,一个个大棚扎在地上,到处都是举着火把和刀剑的喽啰,好不骇人。白如歌没见过这个场面,但是在娘家时听说书的讲起过,这应该是打仗的军营。突然想起曾听易水寒说起西夏贼子在边境侵我族人,莫非这些人是西夏人?如果真是这样,我今晚非得将他们连锅端了不可。只是先得救出楚英才是,现在他们正精神抖擞,我不是对手,不如养足精神,等他们入睡。
如此想着,就地盘坐,吐纳调息,不知不觉已是夜深,白如歌站起身来,见军营里的火光明显暗下去,只是每个帐蓬前亮一盏灯,一队持刀喽啰围着各帐蓬来回巡逻。夜很静,只有风吹林声,和低低的鼾声。
白如歌悄悄靠近军营,正巧放哨的喽啰绕到帐后,她正要进寨门,不料又一队喽啰从围栅旁边走过来,白如歌赶紧靠在一棵大树后,也是夜色太沉,喽啰们没有发现异常,径直走过去了,白如歌这才蹑手蹑脚的进了寨子,东晃西晃的躲着哨兵,一连到几个帐外,都只听到沉睡的鼾声,白如歌非常失望,这军营中不过是临时搭建在树林中,连个牢房也没有,也许楚英不在这里?或许被关在一处隐蔽的地方,我还没有找到?不如擒个喽啰来问问。
白如歌慢慢的隐向暗处,等候喽啰走近,不料那些喽啰竟不过来,白如歌等不及,决定引他们过来,巧在这时,账中人翻了个身,轻轻的叹了口气,白如歌一惊,慌忙摒声静听,果然过了一会,另有声音低声道:“哼,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叹什么气?”这是个女人,声音虽低,却听起来很不舒服。有个男的,低低的道:“这回,你满意了?”白如歌怔了怔,这男人的声音很熟悉,但是想不起来是谁了,于是小心翼翼的蹲下来仔细听,那女人道:“此时此刻,你我肌肤相亲,从此以后,双宿双飞,我当然满意。”男人沉默不语,女人又道:“你如此醉生梦死,不理军事,可要惹得黄大人不高兴。”男人仍是不语,女人接着挑逗:“你若是亲我一亲,我便说与你今天情况。”过了一会,敢情是男人听话的亲了女人,女人娇笑道:“士兵们转了一天,也未发现什么可疑人,下午赵将军差人来过,那时你正迷醉不醒呢。”
白如歌听了这话,已知楚英不在这里,稍稍放下心来,听帐中二人谈话甚是无趣,正在起身离去,帐中那男人又问:“人在哪里?”女人回道:“走了。”“何时走的?”女人笑道:“送来一封军报,当时便走了,临走时,还夸赞你儿女情长呢。”白如歌皱了皱眉,站起身来,却听男人不悦道:“胭脂,休得胡说,来了军报,为何早不告诉我?”
胭脂?白如歌觉得这个名字很是耳熟,又继续听下去,只听胭脂道:“你醉了一天,才醒将过来,我如何说与你?军报上说,赵将军已到了凤翔府,大战在即,咱们应尽快赶往凤翔府。”男人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句,并不下文,女人等了一阵也不见男人说话,酸溜溜道:“我知道,你心里是念着你那白家的新娘子吧?她若是还活着,此时也早在不西川了,别忘了,还有另一个男人在苦苦寻她呢,你此时大可想一下我曾与你说过什么。”
白如歌苦苦思索这二人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一人声音甚熟,一人名字甚熟?这时,正听那胭脂柔声道:“易郎,良宵苦短,莫为他人烦恼。”易水寒!原来是他,难怪声音很熟,是了,是了,我早就知道他与相州胭脂楼的胭脂关系不同寻常,绿茵也说过,他与一个叫胭脂的女人在一起,我怎么没想起来?白如歌只觉得头晕目眩,差点跌倒在地,正好一队喽啰走过来,白如歌强行压住心中的悲痛,靠在树后,喽啰过去后,忙捂住心口奔出军营。
也是天公作美,竟未被发觉,白如歌停下来,一摸脸上,全是泪水,她突然觉得很累,累得站不起来,说不出话,哭不出来,也恨不起来了。也许是这半年来经历了太多的打击,甚至死里逃生,伤痕累累已然麻木,她仰面躺在地上,睁大眼睛看着天,可是天漆黑如墨,几点细碎的星星散落着,如一只只幽蓝的眼睛无情的注视着人间,世界很冷,很静,只有风,穿过空洞的树林,发出呼呼的声音,凄怆哀怨,如泣如诉,渐渐的,木然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