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英早已找了茶水喂白如歌喝了,白如歌迷迷糊糊的呛了口水,清醒过来,要说那迷香,原也没这么好解,只是白衣女子小看了白如歌,以为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熏太多了怕她受不住熏死了反而不好,再加上自己倒底是偷偷摸摸怕时间久了被人发觉,故只熏了一点便灭了。
楚英见她醒了,忙问:“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白如歌听到外面翻上腾下的有人打架,已知事情经过,微微一笑,道:“这可有趣了,本想好好睡一觉,偏偏有这许多表演。”楚英急道:“你莫管什么表演不表演了,只说自己哪里还有不舒服的?”白如歌道:“嗯,仿佛有些头晕,并无别的。”楚英放心道:“刚被熏了,自然头晕,若无胸口疼便好。莫理外面,你只当半夜起床喝口水,如今接着睡吧。”白如歌闭着眼睛,笑笑道:“你也睡去罢,只当有人唱曲催眠了,我正迷糊着呢。”楚英笑道:“你先睡吧,我看你睡了,自然去睡。”白如歌便不理他,果然睡了。
楚英往窗外看去,两人斗得正激烈,白衣女子渐渐不是道人的对方,但是她十分机灵,敌不过是便躲到船夫身后,道人怕伤着船夫,自然收手,船夫每见白衣女子靠近,便吓得不再划桨,白衣女子急着上岸,只得围着船跑,喊道:“快划,快划。”偏偏夜里水急起来,船夫们心里害怕,划得东歪西倒的,那船只是在江中打转,不见近岸半步,气得白衣女子直跳。
楚英护着白如歌,坐看两人相斗,总不离开半步,突然听到船夫喊道:“不好,船漏水了。”白衣女子吓得“哎哟,赶紧划呀”,一把揪住一个船夫往地下一摔,道人追来道:“漏水了也得打。”白衣女子气得将地上的船夫往道人身上扔,道人侧身躲过,那船夫便直直的摔进江里了。
道人这才急道:“不好,落水了。”白衣女子哼道:“你若是接住,他便不会掉水里了,他若死了,便是你害死的。”道人大怒,伸手向白衣女子抓去,两人又打成一团。其余的船夫见同伙掉进江里,哟喝一声,一个个都掉了桨,都跳进江了。白衣女子一脚将一支桨踢进水里,骂道:“都去死罢。”很快想到船夫都是习水性的,哪里这么容易便死了,他们这一走,船又漏水,更无生路了。
道人俯身掀起甲板,果然见船底正咕咕的进水,这才急了,忙向着水里喊道:“船家船家,快上来送贫道上岸。”一声水响,江面上冒出一只人头来,这人下了水也狠起来,哼道:“你们这些强人,偷偷摸摸跟上船,打架伤人,淹死了活该。我们不管。”道人气道:“你这船家毫无人性,怎么见死不救?”船夫回道:“刚才我落水时,你这道人怎么也见死不救?”道人哑然。
白衣女子跺脚道:“你们快上来,我这边有的是银子,送我到岸边,每人一百两。”那船夫听了心动起来,往水里喊道:“大伙觉得怎么样?”江里一连冒出好几个人头来,也有说要钱的,也有说不必理会的,七嘴八舌的争执起来,白衣女子急道:“二百两,快点上来。”那船夫听了喜问“可是当真?”,白衣女子道:“自然是真的。”那船夫果然一个鲤鱼打挺,跃上船来,却不去舱里清水,也不划桨,伸手向白衣女子道:“先把银子给我。”
白衣女子一愣,她哪里来的银子,刚才所言不过是情急之下随口说出,急道:“你送我到岸,我自然给你。”那船夫也不糊涂,道:“刚才你便差点致我死地,只怕上了岸,你便不给钱了。”道人听得着急,道:“哪里这么多废话,赶紧划船。”船夫一听这话,转身就走,江中同伙轰然起笑。
白衣女子哪里敢让他走,伸手往他背上一抓,不想心急下手太重,竟抠出血来,船夫这回却是糊涂了,骂道:“臭娘们,我偏不划船,活该你被淹死。”并抄起甲板来打白衣女子,白衣女子大怒,喝道:“找死”,一掌拍出,楚英原来一直立在窗边看热闹,因他自幼在相水边长大,熟识水性,船漏了也不着急,心想,只要船夫同意划船,便可平安靠岸,不想白衣女子动了杀心,忙喊道:“莫伤人。”那船夫已然狂叫一声,跌下水去。
早有同伙们哟喝着游去,扶住一看,已断了气,船夫们怒道:“伤我弟兄,今晚让你们都水葬资江。”丢了那尸体,纷纷钻进水里不见了,道人说声“不好”,俯身往底舱一看,水流得越发大了,更听到船底有叮当之声,很快,水冲如柱,再几声重响,船身震得厉害,似乎要裂开了。
白如歌虽是闭上眼睛,却未睡着,听到船夫惨叫,惊道:“不好,伤了人了。”楚英将她扶起道:“船漏水了,我们出去。”白如歌侧耳听道:“糟糕,只怕船要散了。”舱外也叮当响起来,并且剧烈的摇晃起来,两人被晃得踉跄难行,相扶着到甲板上一看,道人与白衣女子正在卸木板,楚英道:“你莫动,我也卸块木板来。”正要拆舱,只听一声巨响,船身猛的一抖动,碎成一片片,道人与白衣女子大叫一声,各抱了片木板跌到江中。
楚英刚要动手,听到声响,赶紧转身来拉白如歌,白如歌“哎呀“一声,也来扶他,不想船板竟从中断裂,分别将两人打入水中,江水冰冷刺骨,白如歌冻得几乎晕过去,张口想叫楚英,水涌过来,呛得没了声音,好容易伸手摸到一块木板,心里一喜,正在抓紧,一头浪头打来,木板又不知去哪里了,白如歌虽在资水边上长大,却生性怕水,在水里几个起伏,已呛了好几口水,眼睛也睁不开,只能双手乱挥,渐渐的没了力气,向下沉去。
楚英伸出手去却未抓住如歌,一颗心陡然收紧,嘶声呼喊“如歌,如歌”,只听见江水起伏之声,远远的还有道人与白衣女子吵闹的声音,楚英此刻已急得没了主意,一边大喊着一边到处游走,双手乱摸,黑黑的江面上泛着隐隐的寒光,楚英放眼望去,除了破碎的木板随浪飘远,已无别物,楚英眼泪夺眶而出,只恨自己为何要松开如歌的手,若是如歌死了,自己也不活了,突然,楚英看见江面上伸出一只手,晃了晃,又沉了下去,那只手上分明套了只镯子,楚英一紧,认出那只镯子是如歌的,大喊一声,拼命向着那只手游去,游到跟前,楚英却未摸到有人,楚英狂叫一声,一头扎进水里。
楚英已忘记刺骨凉的江水,疯了似的在江里乱喊乱摸,也许是白如歌命不该绝,一个浪头翻来,白如歌从江底又浮上来,楚英此刻已着魔,失了心智,到处游走,突然觉得左脚触到什么东西,伸手摸去,分明是一个人,楚英心里一跳,一把将那人拉出水面,夜色里,正是让自己急得死去活来的如歌。
楚英呆呆的看着双眼紧闭的如歌,哆嗦着将手放在如歌的鼻前,屏着呼吸试去,脸色由白转青,再涨成紫色,猛然将如歌搂在怀里,一阵狂吻,哭道:“你不能死,你一定要坚持,一定要坚持。”转身将如歌负在背上,一只手扶着,一只手拼命的划水,嘴里喊着:“你不要死,你不要死,你一定要坚持。”
夜色仍浓,刺骨的资水里奋着划动着一个身影,水声里隐隐夹着男人的哭声和喊声。
冬夜深沉,资水深沉。